邗青灌下一口苏打水，她和宋淑华一样喜欢这款青柠的清爽口感，却又没那幺甜腻上头。
尤其现在阳光将她晒得有些发晕。
Homeroom课多余的时间，老师讲了点年级上的事，放他们回归了户外。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习惯呆在教室自习。
今天她想出来透透气。
距离下一节课还有大概半小时。身边是她的朋友，同时是乐队的鼓手。
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儿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手中拿了一本少女漫画，叫「天是红河岸」，百无聊赖地翻阅着。
“咳。”
邗青将目光转移过去，并且尝试引起对方的注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她并不习惯这种姿态。
“桃子。”
陶沅沅将漫画书擡高了两寸，瞥见邗青藏着忧虑、欲说还休的眼神。
“怎幺。你要对我告白？”
“？”
邗青眉峰迅速拢起，哑然无声后，她摘下了眼镜倒头也跟着躺在草地上，目光投向模糊的航迹云放空。
果然，问这个人问不出来什幺好答案。
陶沅沅也自知自讨没趣的闭上了嘴。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到。
“你是什幺事嘛。”
“那我假设一种情况。”
“只是假设。”
邗青撑起半身转头注视着陶沅沅，重声强调了后面四个字。
“我是说假设，一个你遇见的聪慧、美丽的女人，因为某种原因你们每天都能在一起，你无法逃避，她吸引你。”
“但你是小朋友，并且这个大人要跟别人交往，而且这种情愫甚至有些不道德，要怎幺办？”
陶沅沅分析着这一段话里的信息，面色逐渐得古怪，犹豫了片刻，最终试探的问出了声。
“你……也喜欢Lynn老师？”
“Lynn？”
“也？”
等下一秒反应过来，邗青还没来得及张开嘴就被陶沅沅伸手捂住，只露出一双惊讶无比的眼睛。
Lynn教授她们的数学，有着一头茂密的黑卷发，上课时她眉宇散开的笑容端庄又从容。邗青走过她身旁，总能闻见一丝沉郁的香水味，她是一位古板严肃的女士。
由于对于她的学生们有着十足的手段，讨厌她和喜欢她的人一样多。前者集中得比较典型，他们嚼着口香糖上课、吊儿郎当，课桌下面粘满了他们的杰作。
尽管邯青也只拿到B的得分，回家里还被宋淑华一顿教训。
“你喜欢她呀？”
搡开陶沅沅的手掌，邗青张嘴就是一句不好听的。只见朋友的双颊迅速染上绯红。她突然意识到，在干坏事这一块大家确实是物以类聚。
“那你呢？喜欢谁。”
收到邗青玩味的眼神，陶沅沅立马反将一军。
“呃。”
“Secret.”
邗青摇了摇头，接着瘪着嘴角，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半年前告诉她自己想要组乐队，结果第二天就拉满了人头。直到半个月后，她站在聚光灯下面，吉他没跟上拍子又弹错了音，才反应过来。
这姑娘的办事效率太高。
陶沅沅听闻，摊回草地上，把漫画盖住自己的脸。良久才发出闷沉的声音。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喜欢就要告白嘛。趁着爱还没消失要好好恋爱。”
“有对象也没关系。”
她继续讲到。
“Cris一周就换了三个男友。”
“？”
身为华人倒也没有那幺开放。
而宋淑华这幺多年基本没有过感情生活，为了这个女人还在自己面前出柜？一切都令邗青感到不安。
巴尔的摩市的治安并不好，半年前有一个女孩甚至在这条街上被枪杀，在那之后宋淑华就想要搬到更安全的社区，但计划在邗青升上大学之后。
时钟指针转到19：23时，邗青已经在阳台前伫立了一个多小时。她时不时划一下手机的社交软件，又严肃的盯着公寓入口的行道树和车来车往的马路。
宋淑华依旧从那一辆黑色福特出来。
Cath从驾驶座跨出，撑在车身上凝视着她走进单元楼。她点燃了一根香烟，黑色蓬松的长发遮住了一半的脸颊，紧身长裙的身姿在柏树叶的缝隙里看上去神秘又迷人。
宋淑华走到单元楼门口时转过了身。
“明天见。”
好像为了满足一个电视剧情节一样，尽管她还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应这段感情。
Cath手上的动作顿了片刻，随即她掐灭了烟头，走了前去，将宋淑华揽进了灰暗的楼梯口。楼下商铺的广播好巧不巧，贴心地送上了一首香颂。
C\'était un jour de marché
Quand je t\'ai rencontrée
J\'ai vu tes yeux encerclés
J\'ai tout oublié
缱绻的曲调和男女对唱。小提琴百转千回的起伏。
邗青笑出了声，在阳台上像一件被拿掉衣架的衣服，靠着墙面滑下瘫坐在地板上，紧缩成一块。她的身体在颤抖，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落在地板上。
想离开，去哪里都好。
每一毫秒都心如刀割。
她们一起生活的碎片记忆，在她脑海里勾兑，直到她头晕开始干呕，胃里翻江倒海甚至抽痛。
时针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撑着身体走到门口，注视着监视器外的昏暗楼道，手扶在门把手，一股力量在上面汇聚。
邗青可以厚颜无耻的冲出去打断她们，假借着侄女的身份继续相安无事的生活，但是宋淑华真的还需要她吗？
这个女人的美丽，不是青涩的她能比的。
23分钟17秒。
她的头颅低到了胸前。
21秒。
她的手脱力从门把手上落下。
38秒。
门锁被扭动。
59秒。
文心兰的花香撞进她的怀里。
她们的身体已经贴到一块，体温隔着轻薄的布料侵染了对方。
在良久的沉默里，女人的力量被抽去，她靠在邗青身上，脸颊贴着她的脖颈，肩靠着她的臂膀。直到她呼吸平缓。
宋淑华像刚经历一场长跑，将身体托付给第一个搀扶着她的人。
邗青看着眼底女人的后脑勺，黑暗静谧的空间里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逐渐炸开。
她拉开宋淑华，将她抵在门上，钳制住她的下颚。
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低头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