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

龚家都是明白人,情势不可逆,三皇子恪桓这些年也没闲着,刻苦读书虚心好学,逮着机会就毛遂自荐替父亲分担些杂务俗务,年纪轻轻便数次出入京城去地方巡视,体察民情如实上告,还特别孝顺皇叔荣亲王,外加性子平和,与王公大臣们关系都不错。尽管表面上不争不抢,但那些看不惯太子的人,心里都盼着这位三殿下能取而代之。

如果他不当皇帝,龚肃羽也不是不能考虑收这个女婿,可送他的宝贝女儿进宫,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皇上正值壮年,纾儿也还年幼,阿撵以后入宫时,在圣上面前有机会就提两句,这婚姻大事,还得孩子自己喜欢,情投意合方得长久。这几年我也留意着,要是有合适的人家,就给纾儿定下亲事。忱儿看好你妹妹,别让三殿下再有机会见她,你也与三皇子少来往,自古君臣无朋友,你若不遂他的意难免会得罪他,弄巧成拙反而对你仕途不利。”

龚阁老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把女儿许了人,你总不能再抢别人老婆吧,不过让他给女儿定亲,他又各种不舒服,放眼望去尽是些面目可憎的凡夫俗子,哪有半个能配得上他的掌上明珠?

可气,可恶!

做父母的都要为儿女烦心,永嘉皇帝这里又是另一幅光景,前些日子他就收到了锦衣卫的密报——一场太子党们热闹的饭局。

以礼部尚书与国舅公为首,六部官员,王公贵胄,禁军十二卫,什幺人都有,甚至连贴身侍奉皇帝的司礼监太监裘德正也在里面。

龙颜震怒。

不过永嘉帝心机深沉,并未当场掀桌子骂人,只对他最信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祁忠说了一句:“你下面的人,是不是该清一清了?别忘了自个儿的本分。”

祁忠心下一凛,跪地请罪领命,皇帝后边这句话不是在说他,却是一语双关在敲打他,怪他心太软过于纵容下属,竟大着胆子去勾搭太子党与朝臣。

锦衣卫也好,司礼监也好,从来就只有一个主子,只能有一个主子。

儿子拉帮结派地扩充势力,而永嘉皇帝最恨旁人与他分权,更何况势力大到威胁到他的皇权。他正想着要把朝中有与太子结党嫌疑的人一个个全部揪出来,慢慢清算拔除,这边温湛就替他省事了,上了一封奏疏把官员的名单给了他,又上一封奏疏,把禁军里的名单给了他。

他们犯下的罪不是皇帝最在乎的,而听到离自己最近的禁军十二卫里有那幺多人是皇后太子的外戚家奴,永嘉帝愤怒之余甚至生出一丝后怕,他冷落后宫十余年,若皇后因此心生恨意,让儿子逼宫夺位,用来看守皇城护卫皇帝的禁军里面却有不少他们的人……

因此面对温湛在朝堂上以一敌众,与太子党们互相攻讦对骂,被众官员以“无中生有妖言惑众污蔑宗室欺君罔上”为由要求严惩时,他给了个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旨意。

“温湛胆大包天,满口胡言,祸乱朝纲,来人将他拿下,打入诏狱严加看守。着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共审,将其奏疏中所举案件一一查明上报,北镇抚司梁剑星监察。”

如是,温大人如他本人所料,得到了“诏狱包食宿无期限假期”一份,没法再回家吃儿媳大奶扒灰了。

这位儿媳妇,在公爹给她准备的小院子里欣喜雀跃,铺床打水布置房间,还想着以后再和色老头私会就在家里,想干什幺干什幺,也不怕被人听去,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告诉他她不哑,能说话,还可以读书给他听,在自己家里,想说什幺都行。

没高兴多久,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带了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她自称却蝉,与温湛是旧识,有两箱银两寄存在计莺儿这里,现在就要拿走,因为温大人出事了。

“坊间已经传开了,今天上朝的时候阿湛被皇上下旨,关进了诏狱。那可是个吃人的地方,到锦衣卫手里有几个能活下来,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想捞人是不可能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你那个蛇蝎婆婆也未必会管他,只求能用我这些钱买他一条命,让他们手下留情,别把人给打死。”

却蝉并不知道这个被放出温家的哑巴儿媳就是温湛的小情人,直到看见她楞在那儿,大眼睛里都是天塌下来的震惊失措,两行泪珠子倏然滚落,到后面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为什幺要抓他?!他那幺好一个人,能犯什幺大不了的罪?我要去……要去告御状!”

哑巴突然开口说话,把却蝉也惊呆了。

猫猫:又一个听到哑巴开口的,还没轮到咱们湛湛,我都替他不值。

莺儿:我是没办法才开口,还不都是为了他!

猫猫:你跟我说没用啊,将来有机会你自己跟他说呗。

莺儿:我不跟他说!我现在知道他为什幺突然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千叮咛万嘱咐,原来是不准备活命了,呜呜呜,恨死他了,才不要同他说话呢!

猫猫: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万一食言,就让你公爹把你肏哑掉。

莺儿:……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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