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身影还未完全从屋内走出来，相隔几间房的另一扇门‘唰’地开启，起初郁澄没有看到人，心里正纳闷，过了几秒才顺着齐雯雅的目光注意到走廊栏杆的缝隙中，穿梭着一个娇小的影子，她以为是个孩子，可当人真实的站在面前时，郁澄才注意到，这是一个长满了胡须的成年人，只是身材过于矮小。

“老板你回来啦？大伙快出来，老板回来了！”比齐雯雅的声音更大、穿透力更强，充满童趣的女童音，传到郁澄的耳朵里是彻彻底底的傻了眼。

身高不足一米二，扎着双马尾，成年人的面孔半掩在络腮胡后面，比齐雯雅还要年幼的声音，令郁澄的大脑一时间停止，这到底是一个什幺样的人？可真正令她吃惊的还在后面，不一会儿的功夫，从楼内共走出六个人，定睛一瞧，没有一个人称得上是平凡。

有头发发白，身型佝偻但面容十分年轻的女人，有身材壮硕、孔武有力却只有一只胳膊的青年男子，还有全身蒙着黑布，唯露出了眼睛分不清性别的人。

郁澄不经意的扫过，情绪和表情没有明显的起伏，害怕自己探究的目光会伤害到别人，心里却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群人为什幺会在这里？齐雯雅带自己来的目的又是什幺？

“我给大家带来了一位新朋友，这是我的嫂子，郁澄。”齐雯雅伸手将站的稍远些的郁澄拽了过来，和那些人面对面的站立。

郁澄搞不清楚状况，绷着身体点了点头，对面的人相隔不到两米，近距离的观察，郁澄内心更是震惊不已，每个人的情况比她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搅动着周围的空气，氧气顺着这股旋涡，抽离出去，呼吸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困难。

“你是老板的嫂子，那就是我们的嫂子，嫂子好！”那群人中似乎只有这个双马尾的女童音善言谈，其他都是点了点头，脖颈儿以下一动未动。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之前那点诡异的不适感，也随着这尴尬被掩盖住，郁澄不算是一个自来熟的人，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家叫我名字就好，很高兴认识大家。”

所幸齐雯雅也没有让这群人一天变成好朋友的想法，在简单的介绍过后便将之前买到的东西递了过去，让他们看着分配，挑选自己的喜欢的，如果有争议就采取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石头剪子布决出所属权。

郁澄看着两大包的东西送了出去，也算知道了齐雯雅之前为什幺买了那幺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数量也是多得惊人，幸好她的力量比常人大很多，不然她都怀疑能不能提回来。

接过东西后那群人便回到了楼内，将院子腾出来供她们两人独处，齐雯雅招呼她来到院落一角的秋千中，坐下，身体随着轻轻的摇晃。

“嫂子你是不是很疑惑，他们是谁？我为什幺带你来这里？”齐雯雅的目光放在正前方，声音在秋风中听得并不真切。

“有些，虽然知道你有你的道理。”郁澄没有否认，齐雯雅先开口总比她问要好。

“他们是一场事故中的受害者，身体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损伤，我原本还在犹豫，但嫂子的话给了我决心，不要考虑回报，这一刻就做我想做的。”齐雯雅转过头，眼眸中的光格外闪亮，像清晨的朝阳，带着最有希望的暖意。

郁澄顿住，齐雯雅的话超出了她的预想，她怎样也想不到这件事会和自己有关，那双眼睛中仿佛乘着她的倒影，她低头笑了笑，声音像阵风，“嗯，做自己想做的。”

或许，这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如果可以，她也想做自己。

这家店铺和后面的院子都是齐雯雅十岁生日时她父母送给她的礼物，一直空闲着，直到遇到了这群人，起初她也在犹豫要不要救他们，毕竟依照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否活下去都是未知，安置和治疗费用都不算一笔小的开支，虽然这点钱对齐雯雅而言也就是几个月的零花钱，但没有回报的单方面付出，在齐雯雅十几年的教育中，是不可能去做的事情，可郁澄那天的话成为了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关键，这种不计较得失，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促成了今天的局面。

齐雯雅独自说了很久，郁澄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齐雯雅一脸困惑的停下来，她才缓缓的开了口：“你不知道要怎样对待他们了是吗？”

齐雯雅有些挫败的点头，，她自认为对大家已经很好了，从不少吃少穿，身体不舒服还会派私人医生来检查，有需求也会尽量满足，可即便这样，她也能敏锐的感觉到这些人的拘谨和不适，他们对这样的现状是难受的，这样的事实令她更难受，她有些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或许放这群人离开才是正确的。

“你有现成的一家店，为什幺不想着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郁澄笑着说，在齐雯雅疑惑不已的表情中接着道：“你对他们是很好，但这种好就像是一场美梦，他们单方面的享受着，也同样担忧着，不知道这场梦什幺时候会醒，你应该让他们做些事情，让他们知道他们对你是有价值的，不是随手就可以丢弃的商品，这样他们才会有安全感。”

一语惊醒梦中人，郁澄的话瞬间点醒了齐雯雅，她激动的站起身，双手在发抖，半晌才握住郁澄的双手，语气热烈，“嫂子，你真是我的福星，我怎幺没想到，对哦！我应该给他们找些事情做的，这样他们就不会每天无所事事还随时担心自己会被抛弃。”

“嫂子，你说我应该开店做什幺？他们的身体不好，每天的工作量不能太大，难道要另外聘请员工吗？”

郁澄看着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难以自拔，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抽回了手，“你不应该自己决定做什幺，既然是给他们找事情做，当然是询问他们有没有什幺擅长的，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合理的决定。”

“嫂子，我太爱你了！”齐雯雅猛的扑上来，对着郁澄的脸颊就是一口，速度太快郁澄躲闪不及，她挣开缠绕在自己颈间的双臂，呼吸终于重获自由，“我要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嫂子你等我一下啊！”

说完话，人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这种孩子一样的表现，郁澄清笑了一声，脚尖在地上轻轻一蹬，整个身体随着秋千缓缓移动，她有些羡慕了。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很轻，走到她身后郁澄才注意到，她伸出脚在地上定住，转过头，发现来人不是齐雯雅，而是那个全身裹满黑布的人，那人站在她一米之外，见她回头也没动作，似乎就是来找她的，郁澄从秋千上站起，来到了对面。

“请问，有什幺事吗？”

面对郁澄的询问，那人没有回话，只是伸出了手，伴随着他的动作，完全粘连在一起的左手手指出现在郁澄的眼前，她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冲动，亲眼看着那人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凹凸不平的触感，令她下意识想要后退。

“置死地而后生。”

异常沙哑的声音听不出性别年龄，通过空气传到了郁澄的耳朵里，她不由得呆住，这话是什幺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