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瞒我瞒

国庆假期已经结束了,但这天是一点都没降温,反而还越发闷热了起来。

体育老师点完名,“全体都有,向右转!去器材室测坐位体前屈,女生测完准备仰卧起坐,男生准备引体向上。”

不管要测什幺总归会有一片哀嚎,江欢潮踮着脚尖在橡胶跑道上碾了碾,好闷。

昨天夜里下的暴雨,今天又是阴沉沉的,天上的云堆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地面还有一片片小水坑,一低头就可以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李执说她变了。

江欢潮仔细看看,哪里变了?一直都长这样呀。

水面突然漾开波纹,一颗小石子打破平静,泥水溅到她的白色板鞋上,江欢潮皱眉朝后张望。

李执个子高,站在最边上,他还扬了扬下巴,生怕她找错了人。

幼稚——江欢潮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姜遇就站在他身边,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早知道他要搞事,叹了一声,“你又招她。”

人群开始移动,女生先行,江欢潮经过的时候特意眼神凶恶地瞪他。

李执耸肩,“我不是故意的。”

切,谁信啊,回应他的当然只有她高高甩起的马尾。

直到上了高中江欢潮才停了舞蹈课,坐位体前屈这种测试对她来说太轻松。

大家按照学号排队,体育老师报数,姜遇拿着记事板站边上记录。

“25.8。”

他的笔没来得及转满一圈就得停下来,刷刷写完,骨感的手指尖顺着学号往下,轻轻拂过她的名字,“江欢潮。”

李执回神,江欢潮——姜遇在学校都是这幺连名带姓的叫,没问题。

可怎幺……听起来还怪温柔的?

有必要幺?

这边江欢潮应声出列,调整坐姿,伸直腿,她突然意识到她穿的这件T恤是短款,虽然看着还行,可是她若屈得太前,衣服就会往上跑,毕竟这只是穿在校服里面的打底衫,谁会想到今天这幺闷热,大家都没穿外套。

她下意识地擡头看了一眼姜遇,体育老师还以为她有什幺问题,害得她只能低下头直接开始。

“24.7。”

她心里懊恼,我可以推得更前,不过还好,至少是优秀的分了。

李执仗着身高腿长,跨一步过来看他记分。

姜遇只是皱眉示意他归队,并没遮挡记录表,毫不在意地让他偷看。

这个数字8写得及其丝滑,看得出来下笔是不带一丝犹豫的,他根本没打算如实写。

哇哦。

女生24.8就是满分了。

就连偏袒都如此坦荡。

真是好哥哥。

操场上单杠湿滑,男生的测试只能改到下节课了,器材室的地上只够铺四块体操垫,老师把男生赶走之后让她们两两分组开始测试。

都是女生在场倒没什幺顾虑了,江欢潮找人压腿,一鼓作气做满了45个,剩下的几秒躺在垫子上摆烂不起来了。

两个人都做完了,她脸上的红晕也没有降下去,用手扇扇风,“做太猛了,好热。”

理科班的女生不多,两轮下来很快就测完了,大家都各自散开自由活动去了。

她磨磨蹭蹭地没能及时开溜,老师让她帮忙搬下垫子,江欢潮暗暗吐槽,“一股霉味儿。”

她努力撇着脸,不让垫子贴到自己脸上,就着别扭的姿势往小隔间里走去。

突然一股力气从她怀里把垫子抽走,李执动作利索,脸上也带着深深的嫌弃,三两下就把垫子都摞好了。

“可乐喝吗。”冰的,罐子上还淌着水珠。

江欢潮喉咙咽了咽,想喝,可李执摆明了不会这幺好心。

啪——易拉罐拉坏打开,二氧化碳在液体中翻腾,好听得要死。

她又热,又闷,有什幺能比冰可乐解暑呢?

“喝!”

不枉他亲自去了一趟超市,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次笑颜,“想喝,也行。”

果然不安好心!

他的手指从拉环里缓缓抽离,江欢潮紧盯着鲜艳的罐身,直到它被放到架子的高层,凭她一米六出头的个头也难以安全取下,万一被泼了一身那可好看了。

不知对峙了多久,她发现自己居然被困在了架子和他的臂膀之间,一旦开始留意周围的环境,江欢潮隐隐头皮发麻,昏暗的光线,凝滞的空气,连呼吸中都带着一股泛了潮的木头味儿……她鼓着两扇肩胛骨可不想靠在后面架子上,可乐也不想喝了。

“干嘛,我可没惹你,别想找茬。”先发制人,敌不动,我先动。

李执擡手,他的手很好看,某人说他去当手模的话也能挣大钱。

他还未有具体的动作,他甚至也没想好自己伸手要干什幺,点一点她的额头?戳一戳她的脸?

可是江欢潮下意识地闪了一下。

随即她又愣在原地,不能再躲了,这架子太脏了。

一样愣住的还有一个人。

李执皱眉,她躲什幺呢?

躲我?

“你确实变了。”不再有疑问,他斩钉截铁地凑近,手指还带着一丝冰凉,他捏住她的脸颊,下巴正好贴合着虎口,满满当当地捏了一把脸蛋,手感还是这个手感,软乎乎。

人还是这个人,一眼看过去还是这双眉眼最动人,天生的墨眉,眉型秀气修长,完全不需要后天的修饰,眼是水汪汪的杏眼,笑也好看,不笑也好看,就连发呆的时候也像憨憨小狗。

李执凑近她,似乎想从熟悉的面容中找到变化的源头。

江欢潮朝他龇牙,“松手,再不松手我上嘴了!”

就像李执从来不躲她的拳头和投喂,她也从来不会避开他无意的触碰。

至少,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种,男生和女生的小心翼翼。

“你咬啊。”他甚至还主动送上手腕。

越挣扎扭动,就越是吸入大量陈杂的气味,难以形容的霉味儿和若隐若现的洗衣液清香不断交织,江欢潮想着干脆憋气把自己憋死吧。

李执见她脸色越发潮红,也惊觉自己过头了,不紧不慢地松了手,“我的错,但是没弄疼你,我下手轻着呢。”

“你都下手了还好意思分轻重啊!”江欢潮给他一拳,她就输在这张脸上,怎幺看都不够凶。

她明明很气了,“荔枝你给我让开!”

荔枝,啧,他不喜欢江欢潮用这样的气呼呼的调子来叫他。

他不为所动,甚至还往前逼近一步,江欢潮急得踮起脚,几乎扑在他身上了,别再过来了!

“脏,我穿的白衣服!”

哦,李执看了一眼架子,确实灰扑扑的。

挨得太近了,呼吸间全是他衣服上的气味,每件衣服都仔细经过阳光的烘晒,又蓬松,又有着一股淡淡的松木味儿。江欢潮还特意买了同款洗衣液,可似乎只有他用才够好闻。

李执也不再有什幺动作,低头看着一颗小小的脑袋,离自己的胸膛只隔了薄薄的一层布料,怪这面料透气性太好,她的呼吸像羽毛一样拂动着他的皮肤,好痒,他眼神一紧,嘴唇抿成一线,“江欢潮,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被他冷不丁地一问,江欢潮呼吸一滞,“你、你你什幺意思……我能瞒你什幺!”

“谁知道你,反正你就是很有嫌疑。”

“那我、我可以发誓。”

如果神色坚定的话,这个誓言还值得一听,可江欢潮不适合说谎,她容易磕巴。

“别。”李执攥住她跃跃欲试的手指,“我怕天打雷劈的时候你连累我。”

江欢潮用力抽出手指,只留一根中指给他,“你快滚啦!”

OK,某人要恼羞成怒了。

她快步逃离逼仄的小隔间,马尾晃得凌乱,李执紧随其后,高大的身形,尤其是他现在心情还不太美妙,散发的压迫感让她心头一颤。

呵……李执轻笑,拍了拍她乱晃的马尾。

慌里慌张的还不是心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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