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名碧喜欢大海,喜欢听海浪远去的声音。
陵南高中离椎名家很近,离海也很近。甚至从较高的楼层窗口望去,能见到远处一片蔚蓝色。可惜高一的教室都在二楼,无法眺望,不然她会更喜欢上学。
往返的路,只需要绕一个小弯,就能沿着海岸走。除非睡过头,或者被请托在超市特价时段采买,碧都会多花十分钟,去吹吹当天的海风。
今天也不例外地,作业已经在下课时间和课堂上完成了——椎名碧走到沙滩人迹稍罕的区段,随意地坐下。偶尔会捡些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投掷,看能打多远。
海岸线另端传来吆喝声,她心神不宁地眯眼,瞧了瞧却没有发现什幺特别显眼的人物。
上周二,就是这样,第一次和那个人说上话。
篮球社到海边拉练,一群男生披着落日与暖黄色慢跑。碧那会儿坐在柔软的沙子上发呆,反应过来时,鞋袜来不及穿,已经无法闪躲。
好尴尬啊——她抱着腿,将脸埋进臂弯,呼吸都不敢太重,小心翼翼地等那伙人离去。
明明摆出缩头乌龟的形态,却被借了她作业的人没眼力地点名:“椎名?”
碧擡起脸,难得皱起眉,用可以说是瞪的眼神回视。
福田吉兆似乎是脱队了,身后只有两个人。她没认出来是谁,总归比一整个篮球社好一点,语气还是有点儿凶:“怎幺了?”
对方倒完全不在意她的不礼貌,“英语作业,谢谢。”
“嗯……”她松开拧巴巴的眉,侧头思索,这家伙之前确实没有道谢,“不客气。”
福田双手插在裤袋里,不知怎幺,还不离开。碧心里一边奇怪着,身体一边换了个姿势,变成跪坐,将光裸的脚藏到后方。
“你的本子,能借给隔壁班的吗?”福田吉兆双眼无神地说,拇指往身后一比。碧才注意到,那是个很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教人看不清脸,“简而言之,三班也是小田老师教,那家伙跟我一样欠太多,被要求放学留下却偷跑,明天交不出来就完蛋了。”
男生一串话说得又快又急,声音平板而毫无起伏。
碧被兜头砸懵了,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福田口中即将完蛋的家伙先移动了几步。这会能看清他的长相,碧觉得眼熟,脑袋却像被浆糊粘死,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椎名同学,能请你借我吗?”他无奈地笑着,咬字很清楚,是标准的关东腔调。
她有点儿想拒绝,但还是叹着气同意。
他们道完谢,继续迈步训练。
逐渐远离的身影传来嬉笑的声音,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在吐槽:“你们怎幺一个比一个讨厌写英文作业?欠一个月份的翻译加上三篇作文未免太夸张了吧?仙道,这可就是偷懒的代价哦?”
Sendoh……
碧琢磨着,这姓氏很罕见,一定一定曾经听过。不过,她先从那个,不知抹了多少发胶才能竖直朝天的发型认出自己在哪边见过他。
同样是这条海岸线,继续往南,沙滩缩减,会变成适合钓鱼的岩岸。偶尔,碧去反方向的超市买东西时,会不经意地瞥见零星几个拿着钓竿的人。
那个男生也是其中之一。
作业本是福田拿来还的,碧心里不知怎幺有点失落。
二班和三班是在一个楼层,一条走廊上挨着的。之后,若是远远的发现那个Sendoh,她会多瞧几眼;靠得近的话,就低着头,快步离开。
一来一往,总有几次没躲得那幺及时。比如上周五,对方大概被盯得不明所以,又不认识椎名碧,百般无奈下,出于礼貌,说了声嗨。
旁边,似乎是他的朋友,在起哄。
碧思绪一僵,生硬地快步走了,什幺也没说。
现在,她对着大海,好好梳理这几天的经过,觉得早上在课本引言写下那段文字的自己(尽管已经删去最难启齿的部分),简直是个自恋的大笨蛋。
分明是她喜欢上了一个完全不相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