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贵族当年虽是贵族,但也并不是朝中炙手可热之辈,偏安一隅,荣华富贵,平稳度日。后来朝中局势变动,在位皇子先帝皆不满意,太子之位先帝迟迟不肯定下,又遍寻微服私访人间时的遗腹子,提拔上来,与诸位皇子斗争厮杀,胜者为王,方才定下如今的帝王。
先帝的决定在当时人看来是极其荒谬的,皇子身份如何能确定一定是先帝血脉?仅凭先帝一口之言罢了。
而斗争硝烟过后,几位宫外皇子被首当其冲作为挫败者赶出皇城。
其中一位,便是谢氏贵族意外而来的女婿。
当年先帝为给几位宫外皇子加砝码,指婚贵族之女。谢家安稳的过着日子,在某一日接到圣旨,自家独女被指婚新来的皇子魏玄庭。
谢婉一夕之间有了夫君。
魏玄庭背景薄,也知道自己已经被迫入局,想活下来只能仰仗谢家,经常去谢家请安。
谢父虽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婿有抵触心理,但皇命不可违。且相处久了,这个女婿也不是空口无用之辈,破有些见识,日常表现的也得体有礼,对女儿也很好。只能认命,如今他与谢家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只能尽心辅助他。
可惜,仅凭一个多年不涉政的贵族和一个身份不明的皇子如何能搅动朝堂风云呢。魏玄庭宫斗落败,也连累谢家。
魏玄庭在这场落败战中失踪,谢家家破人亡。谢婉怀胎十月,抱着将要落胎的肚子艰难生下谢南陵。
她那时怎幺也不明白,明明对她那样好的夫君,在临难时撇下她落跑竟然没有丝毫顾及夫妻之情。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狠心负她,没有一句话留下。
谢婉前半生被毁掉。
日月轮转,生活还得继续,所幸她没有颓丧至一蹶不振,谢南陵的出生至少让她觉得,她还有活着的必要。
小宝刚出生,她没有奶,用米糊喂她,本来想着要是这个孩子养不活就算了,她也跟着她一起去了。可是小婴儿用尽了力气舔吸勺中的米糊涨红了脸,谢婉一边喂一边流泪。
小宝在努力活着。她也要活着。
吃完早饭,谢南陵帮着母亲收拾碗筷,谢婉刷着碗,突然说道,“你的生父,其实不值一提。谢家落魄后,他逃了。”
谢南陵擡眸看向母亲。
“以前会恨他,现在不会了。”看淡了,放下了。已没有多提的必要。
“为什幺突然提他?”
“你参加秋试,如果真的高中,入朝为官有可能会遇到他。”
谢南陵略略惊讶疑惑。
“你那会还小时我就听说,有位被赶出皇城的皇子科举高中,几波三折又重新入朝为官了。”
谢南陵:“我知道了。”
母亲的这番提示让谢南陵心中有了数。
若她真的男装身份入朝为官,这位生父知晓她的身份十有八九会打压她,她仕途发展起来难保不会报复。
且她今天听了母亲这番话,确实对这位生父有恶感。
最好的结果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见,至死方休。
程朔风跟随戚大将军行军数月到达营地,开始整顿布局。大军带来足够的粮草本可支撑半年,可西北常年干旱,风云天气难测,出师第一关便遇不测。某夜狂风大作,沙尘乱舞,风力强悍,竟连打入地下支撑营帐的铁钉连根拔起,成堆的粮草飞舞,不知被卷到何处。
本以为难缠天气一次便已足够,刚整顿好狂风带来的损失,紧接着,连绵大雨倾盆半月余。白日雨水不断,夜晚气温骤降,尽管出发前做了充足的准备,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属实让军队措手不及。
将士们明显有倦态。
宁愿在战场上战死负伤,也不愿被无关战场之事拖累疲乏。
戚大将军一连给朝廷发三封急报,稳住军心,无论如何不能缺失将士们的口粮。
京中小雨。
魏帝在殿中批阅奏折军报,将戚大将军的急报看了又看,忧心忡忡。补充粮草没有问题,但如果恶劣天气持续,军队未曾排上用场只会成为无底洞。
魏帝在座椅上摸着扶手的龙头,陷入沉思。
此次出征当真是好时机吗,上天也在拦阻他。
拇指上的扳指缓缓转动,魏帝扬声吩咐,“唤司天监来。”
三位司天监宫人伏地,魏帝用手敲一敲戚大将军的军报。“大军在塞北受到阻滞,成月的恶劣天气让军队苦不堪言。不求风调雨顺,但求稳住军心。如何破解?”
室内香炉袅袅青烟缥缈。
司天监宫人测算后,互看一眼,垂下头。
“如何?”
“陛下,虽有破解之法,但……”
“但说无妨,免你言语之罪。”
“破解之法便是……圆月之夜火刑献祭先帝的一位血亲,近二十年内出生之子。”
回话之人说完深深埋下头去。
魏帝久久不言。
一时间,殿中寂静。
“朕明白了,下去吧。”
司天监的意思已经明确,需要献祭先帝的一位孙辈。魏帝子嗣薄,是不可能拿自己的孙子孙女献祭的。于魏帝而言,先帝给他留的兄弟姐妹实在不少,随便找一位孙子孙女献祭不是难事。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交给被他逐出宫去复又高中入朝为官的弟弟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