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正中央有一个的球灯,上面贴满小小的反光片。
当光照射在上面的时候,迷离的碎光像璀璨的雪花从空中飘扬纷飞,时而落在眼中,时而落在肩上,还没来得及触碰就消散不见。
“故意逗我?”
邵应廷双手十指紧缩,扣在薛灵的后腰。
仿佛被点了笑穴,薛灵嘴角就没有下去过,勾住他脖子的双臂故意往下坠了坠。
“邵同学这幺不能开玩笑的吗?要是我做了更过分的事怎幺办呀?”
溜冰场内每一幅墙体都装上了镜子,每一道光影在被重复投映,每一块被视觉切割的空间都有他们相拥的证据。
他们站在最中央的柱子后方,离他们最近的镜子里横亘着一道裂痕,正好遮挡在二人几乎相碰的鼻尖上。
射灯突然全部变成蓝色,上下涌动,像拍岸的海浪,浮浮沉沉,似要将站在海中的二人淹没。
“你对我做过的事,有不过分的吗?”
音乐慢摇着,薛灵松开交缠的手臂顺着他的臂膀往下滑,直到二人的手再次相握。
“邵老师准备惩罚我自学吗?”
“不。”邵应廷后退一大步,矮身抓紧她的手飞快旋转一圈,在薛灵尖叫的时候恶作剧般开口,“是要开展地狱式训练。”
畅酣的笑声在光怪陆离的池子里回荡,薛灵被抓着手甩了两圈,还没尽兴,就被邵应廷一手拉回怀里。
“还不够,再来一次!”笑意还灿烂地挂在薛灵嘴角,她在原地蹦了蹦,“再甩快一点,多转几圈,就像游乐园那种转圈圈的秋千!”
邵应廷无奈:“你不怕我突然松手?”
“我松手你都不会松手的好吗!”薛灵底气十足地反驳,又娇蛮耍赖,“快点啦,不要浪费时间。”
邵应廷仍然一动不动,她干脆拉起他的手臂转圈。
然而还没转出半圈,握住她手腕的手突然松开,失重感像旋涡将她卷入后坠落。
下一秒,弯曲的腰被结实遒劲的臂弯搂紧,一股强有力的浮力将她托出水面,拍向近在咫尺的宽阔岸边。
这一松一紧不过眨眼瞬间的事,薛灵提起的一口气还没有从惊慌失措中吐出,立刻就被邵应廷圈紧在身前。
心跳加速,不知是方才的惊险导致的,还是过于贴近的距离氤氲的。
她脚下没有完全站稳,整个人被邵应廷捞起。
病痛将她打磨得消瘦,邵应廷似乎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捧起。
慵懒的音乐达到高潮,铃鼓的声音与变幻的灯光闪烁。
明明还是那样艳俗的光在浮游,还是那样昏暗朦胧的场地,可薛灵却想在这里,和面前的这个人跳一曲华尔兹。
邵应廷看着她呆滞的模样有些心虚,试探地问:“吓到了?”
“你说呢?”薛灵没好气用拳头顶他脸颊,“你们男人就是信不过,我这幺信任你,你竟然真敢松手!”
“这是惩罚你过去、现在、未来对我做的过分事。”邵应廷站好将她拉起,“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对我多过分,都不会受到惩罚。”
“这可是你说的哦。”薛灵扶着他的肩膀,擡了擡右腿,“帮我把手机拿出来。”
她穿的是牛仔裤,勒得有点紧,手机的轮廓一清二楚,邵应廷扬眉看看着她,她大方擡下巴,示意他直接去拿。
“这算奖励还是惩罚?”
薛灵偏不正面回答,狡黠道:“必要时,我会喊非礼的。”
眼见他唇边宠溺的笑意有增无减,薛灵手探进他的运动裤的裤袋,掏出手机。
手机没有密码,手指上扫就打开了。
系统自带的桌面,APP没几个,比秋日晴朗的天空还要干净。
“唔?你换手机了?”
邵应廷点头:“对,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以为坏了就换一个。”
其实是在君澜楼下吹冷风吹到手僵,一个没拿稳就摔坏了。
薛灵眼神促狭眯起看了他一会儿,低头点开微信,一眼就看到被置顶的自己。
她一愣,擡眸看邵应廷,他第一时间撇开视线,又觉得不必,转过来继续看她的眼睛。
仿佛在说:这又如何?
对她的偏爱可见天日又如何?
分明是有单独搜索朋友圈的功能,薛灵偏不走捷径,一条一条地刷下去。
室内信号不好,刷新总是磕磕绊绊的,分不清哪些被刷过,哪些时光还没被光临。
四年前的冬天,她和几个同学到加拿大游玩,彼时亚伯拉罕湖已经结冰,她穿着冰刀鞋在湖面上滑冰,旁边的同学还帮她录下视频见证。
她现在举给邵应廷看的就是当年那个视频。
湛蓝的天空和湖面几乎融为一体,薛灵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双手插袋,在布满白气泡的冰面上来去自如,像天鹅,漫不经心的优雅。
发现有人在拍自己,她把手抽出来和同学打招呼。
“Cathy,Just dance!”
拍视频的人似乎是擡了擡手,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再次回到原位的时候,薛灵擡起双臂,像天鹅展翅,在冰面上旋转舞蹈。
围巾被她解下,黑发被寒风吹起,她动作舒展,跳起后在空中旋转了几周,稳稳落地行绅士礼,溅起冰花四射。
一把粗犷的男声从喇叭外扩:“Catherine!I love you!”
她捡起围巾重新戴上,无视热情的表白,滑着拿回自己的手机。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薛灵,不同于高中时的冷艳,也不是此时的狡黠,她自信强大,不惧风雪寒冷,在冰天雪地中怒放。
他一生都无法触碰。
视频重新播放,邵应廷收起痛惜冲她挑眉:“骗我?”
“我可没有说自己不会滑哦。”薛灵总有万种理由,擡臂学波派展示肌肉,“我是打不死的薛灵,手折了不会让我放弃,只能让我更奋发练习。”
她松开手围着邵应廷挑衅地滑了一圈,正要溜远,微微前倾的腰肢再一次被搂了回去。
“干什幺!”薛灵从面前的镜子里瞪他,“不是说不计较的吗?这幺快就食言!”
“我没打算计较。”邵应廷右脚蹬了一下,两人慢慢滑向静谧无窥探的深处。
音乐流向休止符,全场的灯光也随之黯淡,这一池陆离,缓缓沉入深海。
薛灵无法看清镜子里发生了什幺,只能感觉到背后比她稍高的体温渐渐贴近,将她包围。
音乐再次响起,如同流星闪烁划过,灯光融融照亮短暂陷入的黑暗。
“Met you by surprise I didn\'t realize
That my life would change forever
Saw you standing there
I didn\'t know I cared,There was something special in the air……”
颈后流动的空气慢慢变得灼热,薛灵正要回头,一个轻如羽毛的温吻落在她颈侧。
邵应廷低沉沙哑的声音和悠扬的歌曲在她耳畔擦过。
“我只是来讨回在球馆没能得到的吻。”
——
老邵假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