邗青犹豫了片刻,将统一手工绘制的邀请函夹在茶几的水果篮里。昨天经历的事情,在她一觉醒来清醒了许多,一时间觉得难堪不已。
怎幺说出那种话的。
回忆的画面攀升上她的脑海,她捂住了绯红的脸颊,背上书包夺门而出。现在就算说自己磕药都解释不清。
真是疯了。
而卧室里的宋淑华,听见关门的声音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思虑。接着给导师编辑了简讯,要请一天的假。今天是周五,她只剩将实验结果汇总成周报。
在昨天她失眠了,琢磨了一整晚,终于搞清楚邗青现在的状况。
“一种青春期综合症。”
她在心里笃定地确认到。
巴尔的摩初夏的早晨,积着几分燥热,邗青脱了外套依靠在站台。另一只长椅睡着用报纸掩面的流浪汉,她刚把包里干涩的吐司面包放在他的手边。
她已经这样做了半年,兜里有硬币的时候,会去给他买一瓶矿泉水。她还是一个相信好人有好报的年纪。
巴士很快就到了站点,她上了车,车厢里的凉风扑面而来。她背着电吉他,有演出或者练习的时候她就会选择公共交通。她平时更喜欢骑着单车去上学,尽管经常遭遇车座被人恶意划烂,要不就是有人放掉车胎里的气。
乐屋的演出被安排到下午三点半放学之后,在这之前她还要面对六堂课程,其中授课老师大半是秃顶的老头。
还好第一堂是琳恩的数学。
她走到对应的教室,只见陶沅沅一早就在前两排的小组就坐,还暗示她坐到她旁边去。邗青面露苦色,脸皱得都能挤出水来了。
“你在开玩笑吗?”
她怼了怼嘴型。
但还是身体无法抵抗地向自己的姐妹走过去,等她落座,陶沅沅立马伸过手臂围住了她,深怕她逃走。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呃。”
算了。
当琳恩在讲台上讲起公式的时候,邗青又跟着她在白板上游弋的记号笔,神游到了昨晚。
等到了大课间的点,邗青已经复盘了不下二十次对昨天的回忆,在刚刚的课堂上她时而抓头,时而面色凝重地擡起双拳想要锤下,又时而叹出一口浊气。
譬如现在她站在草坪上,像一块木头呆滞地守望着天空。
“我会被赶出家门的。”
她开口就是对自己的致命一击。
到了她的室内体育课,邗青坐在地上看着两边一来一往的网球,头跟着不自主的摇动。球拍被她随手扔在一旁。
“你要来打吗?”
史蒂文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想要跟邗青交接。一场打了二十分钟下来,她累得喘不过气,一口口灌着汽水。并伸出手在她眼前摇晃,尝试唤醒这个人。
邗青依旧随着刚才的节奏摇着头,一点没有注意到史蒂文不悦的神情。接着她精神一震,瞳孔不住地放大。
“她不会就这样躲着我吧?”
等到放学铃声响起,广播里放出一段萨克斯独奏,悠扬的管乐声里,邗青走出教室,背着吉他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而她的脑海里还是回荡着昨天自己那一句——
MY GOD!
邗青放下了心中最后的希冀,绝望地向乐屋走去。
“她不会来看我的演出。”
演出。
宋淑华直到下午才浑浑噩噩地醒过来,望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发丝散乱在肩上,脸颊上还留有可疑的红润,嘴唇有些干裂,她刚舔了舔下唇,又猛然想起昨天。
梦境一样的碎片记忆冲撞进她的脑海,女人脸颊再次烧得通红。
走出卧室,餐桌上还放着邗青做好的早餐,是吐司、茶叶蛋和牛奶,她将餐盘放进了微波炉,随着三十秒过去“叮”的一声。
她打了个哈欠。拿毛巾隔热端着盘子走向茶几,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里面正播放着一部叫「荷尔蒙」的校园美剧。
喝了口牛奶。她盯着电视,习惯性的伸手去拿葡萄和小番茄,准备捣成果酱涂抹在吐司上。随即摸到纸张的触感,手立马转向了另一边。
好吧。
她一直在逃避某人留下的痕迹。餐桌上的便利贴,就被她视而不见。上面大概写着什幺注意事项。
就像个老婆子一样,碎碎念念,无处不在。
“詹妮弗,我会忘记你的。”
男女主正深情款款地告别,看着电视机的画面,而宋淑华却在想美国究竟有多少人叫詹妮弗。
这一集讲的是一对师生恋,这个题材在校园里十分禁忌,因为涉及的“权力不对等”。随即看到小十岁的高中男主和老师拥吻在一起,她又回忆起昨天的画面。
她连忙调到了ABC的新闻报道。
选举新闻。
她咬了口吐司,顺着牛奶下咽。电视真是越来越难看,拿遥控器关闭了电源,宋淑华的目光重新投注到那张纸上。
MUSIC 音乐
BAND 乐队
FESTIVAL 节庆
顺着那几个彩绘的单词读下去,她想起那天在迷糊答应侄女的。缄默良久,窗外大马路的车笛都陷入一种低迷而婉转的状态,宋淑华深呼吸,接着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