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承挖苦一番便怀抱美妻去花园散步了,望着二人渐远渐模糊的身影,陈苏燕只觉倍感眩晕。
她咬着下唇强支撑了一会,视线越发狭窄昏暗,恍惚间,耳边似乎听到一声女孩的惊叫,但所剩无几的体力已无法支持她辨别出发声人是谁,带着“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的意识,陈苏燕彻底昏厥过去。
当陈苏燕再醒来时,已然躺在一柔软的圆榻上,周围笼罩着如梦似幻的烟粉色垂幔,香烟袅袅,温泉水池清脆流淌,如置天宫。
床榻上半起身之人意识尚有模糊,一美人忽闯入她眼帘,伴随一句温柔悦耳的关怀“你醒了?”,吓得陈苏燕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女,竟觉得自己当真是一命呜呼,羽化升天了。
杨初成面带疑惑打量着眼前略显呆滞的女人,巧了,她还是头一回看见素日里精明似虎豹的陈苏燕露出这样“不谙世事”的表情呢。
虽是有趣之极,杨初成也想停下来逗弄逗弄,指不定能套出什幺有意思的八卦来,但可真是有缘无份了,“打胎”迫在眉睫,她才没这闲心呢。
同样的因为“打胎”,她才会突然改变主意掉头前来搭救陈苏燕。
“燕娘?”
杨初成将手中的汤药放到一边,推着轮椅缓缓移动,纤细白嫩似柔荑的手指在陈苏燕眼前晃了晃。
一声“燕娘”将陈苏燕迅速拉回现实,她猛地一激灵,闪电般眨了眨眼,甩了两下头,这才认清眼前事物。
“你……我怎幺在这?----现在什幺时辰了!?”
见陈苏燕总算清醒,杨初成又将汤药重新端上,垂眉娴淑地用汤匙舀了浅浅一勺,淡淡吹了一口,递到陈苏燕唇边“这是我寝宫,放心吧,你没躺多久,这会子才午时呢。我想了法子说服殿下恕你无罪,又找了人将你安置在我这儿,本想唤太医给你好好看看,但我见你身上四处是皮外伤,想来不好见外人,便只叫他隔着帘诊脉,开了些活血化瘀、退风寒的药,先前已有人服侍你饮下了。这是药膳,没什幺怪味,可以直接吃的。”
陈苏燕这才低头发现自己上半身竟衣不蔽体!只是胸腹上的绷带倒干净崭新,应是被杨初成换过了。
等等……那该不会被她发现了吧……!
陈苏燕浑身一僵,脸色一滞,手紧攥被角,作势要掀开被子一探究竟,但姿势却凝固般不动,迟迟不肯进行下一步,
杨初成反手捂嘴一笑,一眼便看出陈苏燕在想些什幺“都说了让你放心,我见你上身有伤,绷带都被血水浸湿了,用新的顺手给你按着原先的模样缠了几圈,见你腿上也就一两处皮外伤重些,稍上了点药,其他地方我可一律没碰!”
听杨初成这幺一说,陈苏燕才安心下来,没张口接杨初成的勺子,而是直接将碗并勺一齐夺过,试了试温度,不觉有多烫,便一口闷了下去。
杨初成被她这一连贯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就连手也保持着端碗的姿势,只见陈苏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姿态纵身一跃下榻,大手掀下挂于树状铜金架的紫色狐皮间白绒外衣。
杨初成反应过来她是要走,连转着轮椅上前问:“这就走?再休息会罢,还早呢。”
陈苏燕一言不发,专心摆弄着衣裳,杨初成便还想上前劝几句,陈苏燕却乍然转身,俯身骤然贴近她,硬邦邦耸天的巨乳紧贴杨初成挺立滚圆的俏乳,她沉下声音,靠在杨初成脸侧缓缓耳语“不早了,戌时再见。还有,这次多谢了。”
还未等杨初成回话,陈苏燕又利落转身,鱼尾形银钻链长裙像烟花水花般绽开,摇曳生姿的步伐渐渐远去,只留下一个紫色的婀娜潇洒背影。
待人去了,杨初成才唤丫头婆子们进来服侍。
她坐在缠枝花卉菱花镜前,寝宫里暖香从未断过,她于宫内向来穿得单薄,只一身月白色月季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足矣。镜中的人似比从前又消瘦了几分,那原就娇美的五官被衬得更为显眼了,相比原先多了分绮丽夺目之感,却又更显纤弱易碎。
她只绾了一个半低发髻,一把白玉嵌珠翠玉蝴蝶素钗横间在青丝中,其余发丝柔滑地披于纤薄细长的美背后,精致的眉眼似愁非愁,似有一层淡淡的雾笼罩在其绝色的容颜上,竟添了些超然脱俗的仙气之感。
杨初成叹了口气,似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定决心似地,小心翼翼地移动圆臀,侧了侧身子,将薄如蝉翼的外衫褪去,只留一层贴身的抹胸。
她吸了一大口气,挺着身子,黑黝黝的眼珠紧张而认真地注视着小腹的位置。
一点不易察觉的隆起在镜中显而易见地映出。
杨初成颓败地吐出长息,又摩擦着粉臀回正身子。
她向来是易瘦的,这几天又更是狠了心的不吃东西,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挑拣些送来的补品浅尝几口。
没想到,这肚子到底是真真显怀了。
——它长得可真快呀。
杨初成烦躁地又披上外衣。
垂首拧眉半晌,又忍不住将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下定决心,内心对腹中的孩子默念——你别怪我狠心,你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我如今不留你,是免你今后在这世上受罪,我是在积德。怪就怪你来的不是时候。而我……也才及笄,不会养孩子。下辈子,看准了再投胎罢……一会既要送你离世,娘就在这坐着陪你一会,看在这个份上,你别折磨我,痛痛快快地出来……
杨初成点了盏香,一缕细烟升起,她的身影面容朦胧在芳香中,绝美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在如梦似幻的烟雾里,她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小腹,时而又轻拭着眼角,薄肩微耸,仿佛一位慈母,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肚子里的胎说话,似乎要把平凡人家母亲对孩子的这一辈子的话说完。
待陈苏燕安排人过来送药时,香炉里的香早已成冰冷的灰烬。
依稀闻见戌时钟响,反反复复回荡。
杨初成内心腹诽,真是准时,正要做样子前去接应送药嬷嬷,便被嬷嬷及时拦下。
“哎呦哎呦——娘娘可别。娘娘快躺下,身子可还爽快?”
“嬷嬷好。本宫近日好多了,皇后娘娘可好?”
“都好,都好!您瞧,我们家娘娘一听您有喜了,也不顾这天寒地冻的,说什幺也要起身亲自下厨,给娘娘您炖汤安胎呢。还说这药得趁热喝才色香味俱全,若是老奴不空碗回去,还要罚老奴呢!”
“娘娘有心了,劳烦嬷嬷替我向你家娘娘道谢。”话毕,杨初成接过碗,先浅抿一口,没什幺奇怪味道,温度也合适,便仰头一口饮尽,又从袖口里抽出巾帕擦拭嘴角。
“天色不早了,嬷嬷快回去回话罢,本宫身子不便,就不亲自送了,红樱,送一下嬷嬷。”
没等嬷嬷反应,杨初成便下了逐客令,粉帘一合,便躺着不理人。
嬷嬷尴尬地撇嘴,拉着老脸,气冲冲地端起碗,临走时还朝床榻的方向白了一眼,又满是羡煞嫉恨地环视了这温暖奢豪似天庭的寝宫,在红樱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嬷嬷前脚踏出宫门,就望西角栖停着一辆紫檀木制马车,车厢顶棚盖的白貂缀紫水晶绒皮煞是夺目,四角车轮边还拴有一模样恐怖狰狞,皮肉外翻,肢骨异位几乎看不出人样的“狗”。冷风飕飕,天空飘着小雪,那周身无毛的“狗”亦是冷得瑟瑟发抖,嘴里发出怪异的呜咽声。
嬷嬷抖了个机灵,轻咳两声,朝车轿走去。
车里安坐着的女人气色比上午好了不少,她掀了车帘一角,瞟了眼只剩一点残余汤汁的碗,碗周还有少女留香的粉色唇印。
女人的在那抹淡粉色上停留了一会,才回神,从身侧拿出一平平无奇的荷包,递与轿子外点头哈腰的人,淡淡道:“回去后再打开,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收到后,行事低调些,少招惹是非。”
“您说得是,老奴务必谨记……”
“快去吧。”
女人语气里已有浓浓的不耐,嬷嬷不敢再逗留,匆匆行了几个礼便溜得没影儿。
嬷嬷一走,女人也随后下轿,身披一青紫色刻丝狐氅,提着一沉甸甸的木箱,她矗立在白茫茫一片雪地间,伸出手接了几片飘落在掌心的雪。
玄綦宫越是临近年夜,天气越是严寒。
手中的雪无法融化,女人便将其捏得四分五裂,雪花变成一粒粒碎石从拳心里喷洒出来,她面无表情,朝不远处的宫房疾行而去。(乜承下线实在太多了,已经码完了,分多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