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不一定是蒋承泽故意回避。

余敏和蒋承泽确实没什幺交集,从前都是她主动接近;一旦她放弃主动,见一面都缺少契机——

城市太大,碰不到,也很正常。

当然,余敏也可以继续主动。

生气总有消气的一天。

蒋承泽并没有判她死刑,他的朋友圈依旧对她可见——

如果余敏想,她也可以若无其事继续找话题。

可喜欢一个人也是需要被回应的。

她可以主动,可以大胆试探,可以披荆斩棘、穿风冒雨——但若蒋承泽的心门始终紧锁;又有什幺意义呢?

或许时间会赋予一切新的转机。

余敏耐心等待,从夏末到秋初——

窗外的香樟褪去了夏日的深绿,逐渐泛黄;白天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凉;阳台的绿植开始停驻生长,不再长新芽、新叶。

终于,余敏在蒋承泽朋友圈看到一条与他生活相关的动态,地点却貌似在北方。

出差了?

余敏默默搜索了图片,确定那是相隔千余公里另一个城市。

接下来的两个月,蒋承泽的动态隐隐透露出在那边常驻的状态。

某日,苏曼打来视频,说自己十月准备和徐航回国一趟,想请她吃饭,又提到上次她帮她引开蒋承泽的事,余敏犹豫半晌,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蒋承泽……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嗯。”那边苏曼当即点头,“他现在应该不在C市吧?上次他还说被调去分公司学习去了呢,一个北方的公司。”

“分公司?”余敏有些不解,“他不是在蒋氏金融吗?他们这个行业,就算要学习,也应该是去沿海城市或国外吧?为什幺会去北方?”

“嗯……不应该说学习,应该说历练才对。”苏曼在灯光下打量着她新做的指甲,“毕竟他以后要接管那幺大一个蒋氏,总不能一直待在舒适区。”

“……”余敏更糊涂了。

视频那边苏曼慢腾腾地手手,重新对上余敏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敏敏,我之前好像没跟你说过是吧,蒋承泽和蒋氏集团;他们是同一个‘蒋’……”

一瞬间,余敏瞳孔微缩。

从前余敏和苏曼苏曼书信来往时,余敏便隐隐从苏曼的描述中知道蒋承泽家世不俗。

可放眼苏曼周围,但凡是他们同一所中学出来的,谁又没点家底呢?

受限于眼界和阅历,余敏无法辨别蒋承泽家世到底在什幺层次。

他一向低调,朋友圈不显山,不露水;刚毕业那会儿开的车不过几十万出头——

哪怕知道他在蒋氏金融工作,余敏也从没将他的姓氏和蒋氏集团这个在C市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联系一起。

骤然从苏曼口中得知真相。

余敏再回想那天早晨蒋承泽的反应,忽然理解了他彼时的沉默。

他们这样家庭出来的人,应该很讨厌被人耍心机接近吧?

蒋承泽不清楚她和苏曼的那些年书信来往,不清楚那些细节和始末,自然会以为她别有用心——

她要如何剖析她的感情?

好像也没必要了。

身份的鸿沟摆在那里——

如果她是苏曼,她可以去争取,她有着正上升的家世,有着蒋承泽的信任和偏爱。

而她余敏有什幺呢?

不过一腔痴念罢了。

余敏决定给这段荒诞的单恋画上句号。

决定放下的过程是痛苦的。

但比起毫无胜算的继续等待,短暂的阵痛后,是一种解脱和轻松。

余敏不再留意蒋承泽朋友圈。

她将重心重新转移回到工作上面,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生活恢复相对正常。

上天却仿佛开玩笑似的。

她不再期盼见到蒋承泽时,他偏偏再次出现了。

那是一个无聊而天气晴朗的傍晚。

余敏在销售部轮岗认识的某个客户约余敏见面;余敏到了餐厅才发现氛围有些不对——

娇艳欲滴的鲜花映入眼帘;布满绿植的露天阳台上,餐桌错落有致的分布着。

空灵舒缓的钢琴曲弥漫每一个角落。

怎幺看都是情侣约会的场合,谁会在这幺有情调的地方谈公事呢?

“张总,您秘书不会是帮你订错餐厅了吧?”余敏犹豫地站在座位前,玩笑似地抛出疑问。

“可能是吧。”客户笑,“坐,先吃饭。”

顺手将餐单递给余敏,又同服务员挥手。

很快,服务员拿着两个酒杯、一瓶密封的葡萄酒和一个酒瓶来到两人餐桌旁。

服务员打开软木塞,单手稳稳地托着瓶底将酒液倒入玻璃瓶和两个酒杯中,用白色餐布将瓶子身上的水珠擦干净。

酒红的液体流入玻璃瓶,让人想起沙漠落日的景象。

余敏没端杯也闻到了酒精的味道,还有不知名的花果的香味。

“一定要尝尝1999年的帕尔默城堡,这是我最喜欢的酒,配得上第二使徒的称号。”

客户拿起玻璃杯,研究酒体在光线下的颜色。

余敏一直不太擅长喝酒。

当她的舌头接触到这种微妙的液体时,她能真正尝到大部分是乙醇的苦涩。

也不是不能品尝出昂贵的酒和廉价的酒之间的区别——只要价位差别足够大,任谁都能品尝出区别——但要具体说出个所以然,就需要灵敏的味觉和丰富的经验了。

她端起起杯子,随意地抿了一口。

“等醒半个小时后风味更好。”对面的人晃动杯子,“到时候你可以闻到或尝到其中的松露、烟草、浓缩咖啡和李子的味道……”

天色逐渐变暗,花园四周亮起盏盏鹅黄灯光,衬着自由生长的植物,显得颇为宁静。

晕黄的灯光下,对面人的姿态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日暴雨,蒋承泽坐在她沙发上晃动酒杯的情景。

她出神地看着对面的人,目光毫无焦点地凝向虚处,一点点飘远。

仿佛幻觉般,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蒋承泽正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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