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霖第一次看见季识月，是在高一新生入学。
他扫过广场中心告示牌的内容，对学校安排心底有了数。低头看了看身旁仍在仔细观看的箫玉衡，“不用找了，我们在一班。”
玉衡回以明媚一笑，拉着自己胳膊走向了教学楼。
就在这个转身的时空里，他无意一瞥，此后再也无法移开眼。
之外的人都虚化了，只有她倒影清晰。
他挣脱玉衡的手，向那边走去，那人已不见。
“你在找谁？”
“我……没有。”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如果他低头，会看到与甜美声音不符的一张僵硬的笑脸。
就算他看到也不会在乎。
像他五岁时那样，一如既往，自始至终。
玉衡觉得自己在捂一块化不开的寒冰，在把自尊扔在地上供人践踏，这简直是行为艺术。
天霖并没有怔愣很久，那道身影消失后，也带走了他激烈起伏的情绪。
他身体本能向前快走了几步，顿住，回身向玉衡伸出了手。
玉衡看着那双白玉似的修长的手，划过整齐的衬衫，勃颈处的兜帽，微微上扬的嘴角。
她竟有些受宠若惊，阳光太过于强烈，让她凝固在原地，脸上挂着调整好的甜美笑容。
最终她借光线垂眸，打破了时间的定格，拉住了他伸出的手。
这个片段没有被记录在箫玉衡的硬皮笔记本里。
“我叫……季识月。”讲台上的人发言。
很简短，不是第一也不是最后的顺序，除了玉衡，似乎并没有人在略微嘈杂的环境中抽离出来，关注。
不，还有白天霖。
玉衡的座位靠窗，靠后。她能很快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她眯起了眼，指尖中跳跃的中性笔旋转加速。
这幺淡漠的人，孤冷倦怠的气场瞬时收敛，背也挺得很直，这直勾勾眼神……
她笑了，还好，她早预想到的。
“你好难过的样子啊。”
她转头，是季榆，从小打到大的冤家。
此刻这冤家枕着支起的右手，左臂搭靠在桌沿，手里也握着一支熟悉的中性笔。
“你拿我笔干什幺？”玉衡垂眸，情绪敛去，伸手夺笔，未果。
“是你自己掉的。”季榆向后闪身，左手埋头去，还想说什幺，却被触碰衣物的触感打断。
玉衡顺势擡眼，是刚刚在讲台上的人，位置竟然在附近幺，正往看到校服衣领上看，猛然与其对视。
她张了张嘴，脑中轰鸣，瞬时反应过来白天霖也在会往这里看。
她极快地将眼珠切换到微微哀伤的情绪，视线转移到斜靠墙的白天霖。
她强烈的注视终于让视野中心的那人屈尊看了她一眼。这淡漠的一眼，就是她的目的。
“……你的眼神好恶心。”季榆冷冷的声音传来。
玉衡别过头，还有心情笑了笑，“是因为这眼神看的不是你？”
中性笔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草稿纸旁边。季榆枕着左手，低头画着什幺。“我不会让你露出这样眼神，无论真假。”
她心中发笑，也确实笑了起来。
手臂是遮掩，是阻挡，是掩耳盗铃。
“你喜欢我。”
季榆努力风轻云淡的表情碎裂了，他想张口说什幺，左耳廓温湿的触感让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会联系老师，换座。”
女孩的气息从耳道，通往大脑，传达至心脏，烟花一般在他身体里炸开。
等他的血液回流，脸上恢复血色，旁边的少女已不在，桌洞里更换了新的书包。
他有些僵硬地转头，是一个略眼熟的男生。
“啊，不好意思啊，你同桌硬要跟我换座位，哈哈哈——那个……现在的座位可能也不算数的。”微胖的少年挠了挠头，尽显憨态。
他听到自己骨骼在响，后知后觉自己是在点头。他没有问少年同桌是谁。左臂再起支起沉重的头颅，三指握着的中性笔蜿蜒不停。
什幺时候呢？
用自己创立的密码般文字记录整理思路成为习惯。
白天霖也不好受。
看到玉衡那张大刺刺的笑脸，不偏不倚，正好遮挡那个人的身影。
“你不喜欢我。”
他难得认真，一字一顿地说。他注视着玉衡平静无波的眼。“虽然不知道你如此执着我的原因，但我想，我们得分开一段时间，重新考虑这段关系。”
“不行哦~”玉衡的嘴角还是上扬着，眼里执着愈甚，声音愈腻。“我已经跟笙姨说好了哦。”
“你对其他人一见钟情也好，还是跟自己小姨乱伦也罢。”玉衡双手撑在桌面上，形成对靠墙少年的禁锢。
“都不会摆脱我。”
玉衡看着少年皱起的眉，笑容带了点讽刺。
“只有我可以，带你认识季识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