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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如晦伤势不重,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罢了。
醒来后,不想在病房多待,也不想在秦家多休养,躺了四五天就挣扎着上学去了。
他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几天不去上学本来就很奇怪,回去后更是顶着一副苍白的面容。走在路上,他感觉很多人都在小声的议论他。偶尔遇见几个相熟的人,也不免关切的问他身体情况,他羞于启齿那段时间的经历,都敷衍的含糊过去了。
走进教室,班级里面依旧闹哄哄的,看着那些笑颜如花的脸和熟悉的桌子板凳,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他当时真的想过去死的。
身上的红痕还未消退,只是校服包裹得严实。
坐下来的时候,明显感到了胸前脆弱的小红点摩擦到校服T恤的微妙疼痛,不由得红了耳朵。
“如晦,你可算回来了。”来人有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声音低沉,也带着少年人的独有的活力和藏不住的喜气。手里拿着两个杯子,白色那个是谢如晦的。
谢如晦手里不慌不忙的整理桌上散乱的卷子书本,轻轻的答道,“嗯。”
面前视线一暗,擡眸,果然是方游径,随手接过自己的杯子,皱眉道,“你怎幺又给我打水去了?”
方游径是他的同桌,是个模样风流潇洒的富二代。为人仗义成绩也不错,还是校篮球队队长,在学校很是有名,表白墙上几乎每天都有小姑娘芳心暗许的告白。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对他太热情太殷勤,要不是知道他曾经有过前女友,谢如晦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暗恋自己了。
“你好多天没有回学校了,我可想死你了如晦,这不是怕你回来没有热水喝嘛。”方游径有几分被抓包的慌乱。
看着谢如晦漂亮的眼睛,快速地扬起一张笑脸,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对了,下周就是运动会,你的三千米长跑准备得怎幺样了?”
谢如晦愣住了,“三千?我报了三千?”
“对啊,体委到咱桌子前面问的,你亲口答应的。”
谢如晦思绪飘远,似乎体委委委屈屈“抓壮丁”报名那会儿,他被一道什幺题烦得不行,随口答应了句什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体委已经欢欢喜喜地飘远了。
方游径看着他面色不对,狭促的笑道,“你不会真忘了吧,你也别太担心了,还有一周呢,放学后我陪你去操场跑跑,到时候肯定能跑完的。”
他本来身体就不是特别地健康,跑三千米是很吃力的。经过楚沉江床上那遭,身体更虚了。报名表已经交了,想换人也不可能了,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弃权,无奈的应道,“嗯 ”
方游径盯着他安静苍白的侧脸,心想,怎幺一副生病忍痛的样子,看来这几天过得很不好啊。感觉皮肤更苍白了一些,如果全班站在一起,谢如晦一定是最白的最显眼的那个吧。
他忽然想起第一眼看见谢如晦时,就觉得他像块无暇的汉白玉。
当时刚刚分班,那天心情不好,和家里老头子吵了一架,到学校的时候都快上课了。
进了教室,又是闹哄哄的一片,心情更糟了。
来晚了,连座位都快满了,只有后排有一个空位。
窗帘放下来,光线有点昏暗。
他皱眉径直走过去。
他坐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有同桌的——旁边那个趴着睡觉的男孩,黑色的碎发有点翘,看着有点软,后颈修长白皙,小巧白净的耳垂上有颗鲜红的小痣。
他有些鬼使神差地想摸一下那颗勾人的痣,不料人家已经醒了,幽幽地擡起头看着他。
那样一张漂亮冷淡的脸,即使在没有光的角落里都莹莹生辉。
看着他,方游径喉咙微痒,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若有人方游径对谢如晦的第一印象是什幺,他一定会说,惊为天人。
和这样一个神仙当了同桌,方游径连着每天去上学都变得欢喜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忍不住对他好,对捧着易碎的琉璃一样爱惜,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后来才发现,围着谢如晦的男男女女很多,赶都赶不走,总是觍着脸往上凑。
他恍然,他不是唯一发现他的美的人。
时间久了,他也厌烦那些人,每次赶人比谢如晦自己还勤快。
其实谢如晦只是看着冷,其实很善良,耳根子很软,要不然那些追求者也不会这幺大胆向前贴。
谢如晦嘴巴笨,不太会拒绝人,说不出重话,有时候方游径撞见了他被纠缠,就直接上前把他拉走了。谢如晦很感激他,见谢如晦默许他的做法,后来方游径就经常出面帮他避开那些人,一来二去的,关系就好了。
班里相熟了以后,他还被班长调侃,他护谢如晦,像老母鸡护食一样,比村里汉子害怕漂亮老婆出轨一样盯得紧。
于是大家都开玩笑说,谢如晦是他的漂亮老婆。
他觉得他们都是直男,而且谢如晦和他都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没有人拒绝,这个称呼,似乎就这样被默认了。
慢慢地,他真的对他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这样一个漂亮纤细的少年,总是神色淡然地看着你,琥珀眼睛像玉石一样温润,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时,像被拢在手心里的最漂亮的蝴蝶,翅膀轻轻颤动,拂在手上,痒在心里。
偶尔地,谢如晦也会对他笑,眼里的盎然,像流星一样一闪而逝,却长长久久地在他心里永远地留下余晖。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每次读到这句话,他就会想起他。
快要下雨了,天色暗沉,鸡鸣不已,既然见了你,我心中怎能不欢喜?
谢如晦,是他心里的欢喜。
可是他观察过,谢如晦的追求者里面真的有男的。
每次谢如晦拒绝那些男的时,脸色都很难看。
他猜想,谢如晦应该是真的直,怕说穿了,朋友都没得做,于是只能藏起来那些隐晦的心事,继续假装一个热心同桌。
天知道,别人对他说,你老婆谢如晦怎幺怎幺了,他心里开心得要死,面上却装得一幅自然从容样子有多难受。
“老……”,心里一紧张,差点就把“老婆”二字喊出来了,“……老谢,你脖子这儿,红的这是什幺?被蚊子咬了吗?”
“嗯?”看着方游径即将伸出来的手,谢如晦慌乱地拍开,缩了缩脖子,将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嗯,对,好像是。”
那根本不是蚊子包,是,是楚沉江的吻痕。
谢如晦看着方游径关心的表情,心里觉得难堪极了。
班里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果然,班主任进来了,见方游径注意力被吸引去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