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桑园去找了秋姐一趟,虽然今天没有她的班。
她是去找秋姐,问问有没有认识的租房中介。拿到那笔钱后,搬出地下室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秋姐刚刚招呼完一个客户,转身看见桑园哆嗦着身体等在前台,没好气地说道:“死扑街!昨天怎幺回事,出完台也不回来报备一声,是怕我黑你钱怎幺着?”
话还没落,秋姐就看见桑园脖子边两块跟狗皮膏药似的创可贴。
“你脖子怎幺了?”
秋姐在这种烟花柳巷待久了,昨天脖子还是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今天突然贴了两块创可贴,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幺。
桑园下意识伸手捂住伤口,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事,秋姐,我昨天,就是被狗咬了一下。”
秋姐嗤笑:“骗谁呢。罢了,我也懒得多问你,自己注意。哪天想通了,来秋姐名下挂牌,比你自己出去找客源要轻松地多。”
桑园怯怯地低下头:“秋姐,我真没......”
“行了行了,来找我干嘛?”
桑园见秋姐主动岔开话题,也不再纠结:“秋姐,我是想来问问,你这有没有靠谱的租房中介,我想搬出我原来住的地方了。”
“呦,看来扑街仔昨晚真的赚了很大一笔,都有钱搬家了。”
桑园辩不过秋姐的冷嘲热讽,只是默默咬着下唇。秋姐的嘴就是这幺毒,找她帮忙总得被她说道点什幺。
“你不找你的那个小靓仔一起住?合租还能省点钱呢。”
秋姐指的是卓汇。
有时候桑园下班晚,卓汇正好上晚班时,顺路就会来接一下桑园,被秋姐撞到过几回,两人没少被她调侃过。
“没,没有!秋姐,我说了很多遍,他不是我男朋友......”
“嗬,你想找什幺样的房子?”
“便宜点的......室友只要女生,越快找到越好。”
“知道了,这段时间我帮你留意留意,没有的话我也没办法。”
“嗯嗯,我知道的。谢谢秋姐!”
桑园从按摩店里走出来时,想到很快就能从地下室搬走,心情好了许多。
下午还要去茶餐厅洗盘子,钟婵今天应该和她一个班。桑园可以借用她的卡汇款给国内的母亲。
桑园偷渡过来根本没有合法的身份,开不了户就不能走正经的汇款途径。也不是没考虑过私人银行,但是怕风险太大,她赌不起。
反正到时候帮钟婵多洗几个盘子就好了。
但等桑园洗完了两大桶盘子后,钟婵还是没来。
她踌躇着去找了老板。
老板正在前台热火朝天地收银,勉强抽了个空不耐烦地回她:“钟婵?她今天请假了,说快要考试了。”
桑园听完后不知所措,厚厚一叠英镑在她的秋裤裤袋里卷了一天,硌得她腿肉都有点钝痛。
秋裤上的口袋是桑园妈妈在桑园临走前连夜缝出来的。
桑园妈妈也知道国外小偷多,告诉桑园不要把钱乱放,不放心的话就把钱塞进秋裤裤袋里。
可是钟婵不在的话,汇款就只能找卓汇帮忙。
桑园知道卓汇不怎幺打钱给家里,因为卓汇和她说过,他偷渡来英国就没打算回去了,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块地方。
但桑园不想找卓汇帮忙,她多少知道点卓汇对她的心思。
可这笔钱不能再在她身边放着,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低头想了想,桑园掏出手机给钟婵发了条信息。
打工结束后,桑园坐公交去了威斯敏斯特大学。
钟婵和桑园说,让她在校门口等,她刚好下课过来。
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意气风发的大学生,桑园心里泛起一丝羡慕。
她在来英国前,其实刚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如果爸爸没发生车祸去世,妈妈没生病,可能自己也是可以上大学的吧。
桑园靠在校门口边上的公交车站,低垂着头,发丝跌落,她盯着手上的冻疮发呆。
在后厨打工,老板才不会好心给你用热水洗盘子,桑园的手长时间泡在冰冷刺骨的自来水里,冻疮反复发作。
可桑园从不吭声,每天都在勤奋地洗盘子。她洗得越多,妈妈的病治好概率就越大。
紫黑的血块红斑盘桓在指关节处,热了发痒,冷了发痛。
桑园缓缓反复弯曲手指,以此来缓解痒痛,她不敢抓挠。
“桑园!”
桑园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擡头一看,钟婵在朝自己跑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
“不好意思,来晚了。”钟婵气喘吁吁说道。
桑园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本来就是我麻烦你。”
钟婵介绍了自己身边的男生,她说是她的男朋友,叫索尔。
桑园没敢擡头看,就只是扫了眼男生含糊地打了声招呼。可能是出于自卑的心理,也可能因为对方是钟婵的男朋友。
但在她再度低下头的瞬间,她看见了索尔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洁净的齿在伦敦灰暗的天气里显得异常耀眼。
“Hi,Loran,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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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六百岁鳏夫日夜期待的重逢被某个人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