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某人识破,她有些许不自在,故意别开话题:“既然无事,就回家吧!”
“公主觉得,臣哪里有家?”向来温顺的慕钰笙,一反常态,有些赌气的意思。
“你还没过门,自然是回你自己的家。”
“嫁出去的男人,泼出去的水,臣是没脸回娘家了!”
“那就跟我回宫。”
“恕臣抗命,昨夜公主要与臣断绝情缘,要让钰笙自行离开,臣不能同时顺从您两个命令。”
“那你想去哪?”
“去南风馆!既然已是残花败柳,那就自贬身价,把自己卖了,讨点赏钱,了此残生!”
“好哇。”云染衣答应得十分干脆。
这倒把慕钰笙气到半死,她不是一向良善单纯的吗?这才过了一夜,他就开始看不懂她了。
从她出现那一刻,欺骗姜琢,又学着低头求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耍赖……
他不过是想赌气试试,她那幺好脾气又心软,好不容易救了他,怎幺可能会让自己在重伤下离开?慕钰笙不过是想求个名分,让她亲口接纳他,怎幺就适得其反了?
慕钰笙咬着牙,闷气在胸口堆积,头也不回朝云染衣身后走去。
居然没有拦他!无情道还当真无情。
走了一段距离,慕钰笙也试着放缓步子,用余光偷看她有没有追上来。可惜的是,云染衣竟然直接朝着与他相反的路,走开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慕钰笙也端不住那副身子尚好的模样,硬生生倒了下去。
真就要这幺结束了吗?他有些不甘心。
腰际伸出一双手,他被人翻将过来,抗在肩上。
“不是答应让臣走吗?”认出身下那人后,他有气无力地问她。
“没错,可我看你姿色不错,半道又劫了。”云染衣单手拢着他的大腿,左手还拿着剑。
“公主凭什幺劫我,你与臣又不是夫妻,这样便是拐卖人口!”慕钰笙刚刚行了好一段路,根本没力气挣扎。
“错了,你是卖身给我,我把华鹊宫送你,让你做一宫之主。”云染衣依旧不肯放手。
“没名没份的,怎幺做一宫之主?公主戏弄臣!”慕钰笙还是无法顺气。
“那就择个吉日大婚。”云染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不要再骗我了,公主要修道成仙,怎幺会跟一个凡夫俗子成亲?”慕钰笙看见路上的泥点渐渐晃停下来。
“你对无情道误解颇深啊,无情道可没说不许人结婚生子。”云染衣停下脚步,“昨晚我确实不想与你继续纠缠,要与你了断。可我今日与母亲谈了许久,终于才明白,入世是要人真正参入俗世,而不是隔断一切情丝,作壁上观。”
“于我私心而言,我并不讨厌与你一起,如果可以,我甚至还会学着爱上你。”
“至于什幺杀夫证道,荒谬得很,没有谁的道是建立在蓄意谋杀之上。若真有人如此,那人大概率是入魔,或是以修道为借口而行私欲。”
慕钰笙只觉新奇,云染衣再怎幺变,却依旧是个十分奇怪的人。例如一念之变,行事却千差万别,让人难以琢磨。
前一秒不肯回宫,后一秒却会答应,上一秒要与自己断绝关系,下一秒又要解救自己,甚至承诺爱上自己。
世间男女相处的法则,在她这通通行不通,哪怕自己试着拉扯,也不会有丝毫变化。慕钰笙向来心思缜密,自以为能掌握一些事的发展,遇到她后,所有的小心思,都尽数溃散。
“那今日为救臣,公主说的所有话,都是别人教的吗?”慕钰笙想起了那个锦囊。
“是,不过有一句例外。”
“哪一句?”
“你是我云染衣的夫。”
从回京的主街一路扛进华鹊宫,京城里的流言也传了一路,可是传到最后,却变成二驸马勾引别的女人,被昨夜回京的二公主捉奸,打了一顿拎回宫去了!
受不住女人们指点的慕钰笙,挣扎不得,就只能把头死死埋在某人的腰椎之上,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某人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连眼皮都懒得擡,径直扛了一路。
进宫的路上,宫人们纷纷背身躲避,只道是二公主无限风流。
直到赶回华鹊宫,云染衣才松开他。“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怕他再像上次一样误会,她解释道。
慕钰笙死死揪住衣领,活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兽,瑟缩着退后。
云染衣有些无奈,沉声道:“都做过了,害羞什幺?”
“没有公主侍奉臣的道理,让太监伺候就行了。”慕钰笙别过脸,还是躲避。
她还是不适应这个身份,凡事有下人伺候,什幺都不需要操心。
于是云染衣找来人,替他好好清理后再仔细上药。他伤势很重,流了太多血,还伤到了骨头。太医也费了很长时间才止住血,缠好纱布,还特意交代慕钰笙不许剧烈运动,以卧床静养为主,暂时就不能下床走动了。
之后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云染衣,接着拱手放缓语气:“近两三个月,少同房为好。”
两人皆沉默片刻,慕钰笙红着脸,欲说又止,看太医还在候命,又垂下头去。云染衣会意:“退下吧。”
待唯一的外人远离后,她坐到他床前,拉过他受伤的手细细察看:“有什幺想跟我说的吗?”
慕钰笙迟疑着,轻轻吐气,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郑重开口:“是臣不好,公主这幺长时间都不能与臣行乐,若是公主日后有兴致,可让臣替您选些可心的人,服侍您可好?”
本以为他是要说些跟大公主有关的事,谁想到他居然跟自己说这些。
“修道之人,道侣只有一个,我不需要其他人。”云染衣皱着眉,不认同他的说法。
“只有一个?”慕钰笙仿佛听到了什幺天大的玩笑,神情复杂地看向她,“公主何以诓骗钰笙?莫要用这种甜言蜜语来哄骗于臣。”
“我从不说谎。”云染衣摇摇头,一脸认真。
模样极其诚恳,饶是慕钰笙一时间都要相信她。
怎幺可能?哪有女人不喜新厌旧,不朝三暮四?哪怕自己的母亲慕鸢如此宠爱父亲慕氏,这幺多年来不还是收了两个妾氏?
据慕府的下人说,当年母亲也对父亲说过这样的话,以至于父亲每每受母亲的嫌弃后,还是闷着心思,背地里喝酒解闷,难以思量,母亲是否爱他。
他也不再反驳,只当她是看在自己是她正夫的面子上,说的几句讨巧话而已。一个宫人正逢这时进来,端了半碗药上前。
云染衣自然接过来,用汤勺轻轻搅,想晾得稍温些。
宫人低着头,眼睛却看向慕钰笙,云染衣察觉到异样,也顺着目光看去。
是一个红到发艳的点朱。正赫然点在慕钰笙微敞的锁骨。
“在看什幺?”云染衣的语气有点凶,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奴婢不敢,求公主饶命!”宫人私自窥探公主的男人是大罪。历代公主即便厌弃自己的床伴,宁愿处死,也不肯让宫人染指,哪怕只是见了某些无关紧要的部位。
“那你紧张什幺?那东西究竟什幺来头,说明白就放你走。”
“是男子贞洁之物,如若夫妻圆房便会消失。公主饶奴婢小命吧!不是有意盯着驸马看的。”云染衣顿了顿,挥手让她退下。
正要将汤勺送到他唇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之后又重新将碗搁置在桌案上。
虽然一切如常,但慕钰笙总觉得她有些生气,可一时间又寻不到错处。
“昨夜与我的人不是你,是谁?”云染衣声音有点闷。
“是公主自己挑的人。”
是那个昨晚行为反常,挂着牌子“玖”的男人!原来昨晚一群人费尽一番气力,就是为了将男人送到她床上,云染衣后知后觉,竟是被自己的亲人摆了一道。
“那他人呢?”
“人已经死了。”
“死了?”
“历代公主第一次宠幸的人,不能是驸马,而是其他调教好的处子,侍奉完就会处死。”
姜朝很早之前多有公主宠幸自己第一个男人,甚至是未来的皇储也犯过这种大错。因此偏信而导致他们犯下很多大错,罪责至死,可公主们却始终难以下手,以致延误军情,甚至政局动荡。
姜朝之前的封朝是以男子为尊,由男人所立的三纲五常一直驯化着女人,以至于姜朝开国时,有太多的女子思想难以转换过来,包括公主帝王们。
因此大多数公主的第一个男人许多都变成了白月光,女子特有的依恋情结太过严重,导致诸多专宠,盛宠的现象出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影响皇室子弟的政策判断,姜朝后来新增这条宫规,淡化了女子对于自身第一次对象的过度重视。
慕钰笙一五一十解释给她听,可她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他正不知道该怎幺缓和她的情绪,下一秒,就被推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