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刀伤

他们下午才刚从顾家离开,也不知是什幺事叫顾家人这幺着急赶上来,连电话也不致一个。

刺槐胸口紧紧压着衣服,颤声说:“哥,你下去吧……我稍后来。”

门外安静了片刻,她终于是听到了关门的声音,赶紧把衣裳套好。

刺槐睡觉的时候不穿胸衣,觉得闷得难受,现在这样去见人却不妥。她匆匆吹了吹头发,裹上一件薄衫下楼。

厅里难得光线明亮,姜平生和顾家的大哥对坐在沙发上,神色沉肃。

“刺槐来了。”看见她,顾家大哥眉头终于松开半分,和气对她说:“坐。”

她坐在姜平生身边,却万万不敢再靠近了,唯恐还会被他扣住腰按在怀里。

“平生,我来得匆忙是因为一件大事。”顾清云从皮包里拿出一沓影印纸,伸出手臂递给他,眉头笼着沉郁的哀愁和愤怒,“清朗不是车祸死的,他身上有刀伤。”

刺槐霍然擡起头。

姜平生脸色还是一贯的事不关己,不过大概是涉及姻亲,终于还是表示了一点同情,问:“怎幺回事?”

顾清云细说了一番,越来越愤怒,“港城还有这样无法无天的歹徒!平生,清朗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弟弟,也是你的妹夫,人品好你是知道的,从来不和人结怨,这样横死是为了什幺?!”

他声音一顿,渐至凄厉,“就算是报复我们家,怎幺能波及到他一个什幺都不知道的无辜青年身上!”

刺槐耳朵轰鸣,心跳得极快,几乎让她听不清顾家大哥在说什幺。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顾清云,姜平生点头承诺:“我会一力帮助你查出凶手,血债血偿。”

送走了他,刺槐身上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似的。

这些年头她在爸身边听说过些许帮派道上的事,但大人不许她多听多谈,怕她胆子小害怕。到了姜平生身边后,也就隐隐听说过那一次。

这却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死人的事,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被乱刀砍死了,而他昨天还在约她出门吃糖水,坐在塔上看海吹风。

见刺槐面色煞白,姜平生方才对她道:“不该叫你听着,吓着你了。”

刺槐的眼泪便快憋不住。

她捧着脸埋下头去,伏在膝盖上。

“他死了……他被人砍死的……砍死的……顾清朗……”

“刺槐。”姜平生安抚般叫她。

听了这样的事,他也没有一点波澜,甚至没有那天刺槐光脚丫子怒气大,声音平静得叫人后背发凉,只是说:“顾清朗是他弟弟,你也是我妹妹,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你出生那年我才十岁,已经被抱出家门,没看过你一眼,第一次看见你,是你三岁礼在公馆举办的时候,从电视上看见的。”

刺槐肩膀颤颤抖抖的。

“报纸不敢说,我归家后才知道你先天便不足,比平常小孩迟钝些,又不涉世事,竟然单纯到这样。”

姜平生亲手削着果皮,锋利的冷刃泛出光,映着他的眼睛。

“你只有我了。”他语气温柔随意地轻哄,果皮掉下,白净苹果放到果盘里,拿起纸巾擦手。

随后,刺槐察觉到苹果被举到自己嘴前。

她含着一汪眼泪,颤颤地擡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不容拒绝的视线后,只好委屈地小小张开嘴唇,咬了一口。

苹果酸涩,上面留着秀气的牙印。

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量,竟在那时脱口而出问了一句:“哥,顾清朗是……”

那个“你”字,刺槐迟迟发不出声。因为姜平生收回苹果,混不在意地对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下去。

他冷静地看过来。

刺槐快要吓疯了,腾地站起来,跑上了楼。

她确定了门是关上了,而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心脏砰砰作响。

姜平生要吓死她。

姜平生要吓死她。

姜平生要吓死她!

刺槐不知道能和谁倾诉,私校里的好友孟梅是姜平生的头号粉丝,自在报纸上见过他一面后就疯狂地迷恋着他。要是同她说了,指不定孟梅还会觉得脸红心热,反劝她什幺。

可除此之外,刺槐实在是不认识什幺旁人了。

最后,只得打开了通讯网。

这东西这两年来流行起来,从前人们交笔友,现在人们交网友。刺槐也在通讯网上有个私人聊天室,认识了一位网络朋友,很文气,脾气也好,要是同对方说说,兴许能得到安慰。

对方的网名叫“心城”,不知道是男是女,但视其温柔言行,应该是女孩子居多。

而且对方已经工作两年,比她成熟许多,总是能包容她。

「心城,在吗?」

刺槐打开电脑,小心翼翼键入信息。

对方很快复讯:「在。」

……

同心城聊了一晚上,刺槐心里宽慰了许多,答应自己会时刻小心,又约好了下次聊天。

过后的几天,刺槐时刻注意,总算没有哪里惹得姜平生不高兴,也没再有过越线行为。

时间总算是到了回校之期,再上两天便得请假,去顾清朗的葬礼吊唁。

刺槐不大提得起精神,换上校服裙上车后都是恹恹的。

车子从鸠山大宅前的空地上启程,刺槐看了一眼自己平日浇的花,这两天她心情不好,连花也跟着蔫蔫的。

天阴得很,像是要下雨了。

刺槐跟用人叮嘱了几句,从车窗里擡头看天。

忽然间,她呼吸都屏住了。

从她浇花的那片空地往上看,恰好竟然是……姜平生的书房。

那平时她进去总是严严实实拉着鹅绒窗帘的房间,此刻窗帘拉开,一个人站在那里,手放在裤袋里,静静看着下面。

刺槐直到到了学校也没回过神。

私校的学生都自由,打扮得各有风采。刺槐是最听话的,老老实实的校服裙套在身上,不做更多打扮,且用了假名——这是他们家一贯保护子女的手段,也没多少人知道她是姜连城的女儿。

周围的人戏耍并不叫她,只因她太当真,又好骗,脾气糯软,玩着没意思。

孟梅猛然从课桌上仰起头来,哈哈大笑,拉着刺槐说:“阿贞,你来看看!”

刺槐听话探过头去,却见一群人竟然围着一本黄色杂志,上面赤裸的女郎躺在雪白床单上卷腿,蓬松卷发散开,笑容洋溢而红唇丰盈,只双手遮着胸脯和身下,甚至连穿比基尼晒出的白痕都清晰可见地呈现在光泽的纸上。

刺槐脸通红,擡头问:“你们在看什幺!”

“看成人杂志咯。”几个人兴奋地把杂志抖开,掉下里面雪花般的海报,一个比一个大胆。有黄色影片的宣传海报,薄被围住下身,女人扭身坐在男子腰上,双腿大大岔开,还穿着高跟鞋,扭过来的上半身腰间肉褶诱人,乳如木瓜半垂。

有红灯区的宣传传单,各式各样袒胸露乳的妓女扭动性感的身姿,留下联系电话。

太夸张了,每个人都太夸张了……

孟梅贴住她绯烫的脸,嘻嘻说:“马上就十八了,怎幺还没见过这些?有什幺好怕的,好些人,都已经实践了呢。”

“对了,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孟梅想起曾经有人开车来接刺槐,“你们亲过嘴不曾?抱过没有?”

刺槐摇头——哪有!

“啊,那我同你说。”孟梅得意洋洋传授经验,“要有个男的喜欢你,那必然是要抱你、吻你的,情到深处,更恨不得与你日日笙歌,叫你离不开他才好。”

“喏,他有没有说过你是他最重要的人,千万不可离开他?”

刺槐刚刚红透的脸,又苍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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