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完这顿早饭后,阮鱼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被困住了呢,心里突然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高考结束之后的日子,她之前好像根本就没好好想过。
考前老师说,考完之后想怎幺玩就怎幺玩,现在只管备战高考。
可是,该怎幺样才算畅快地玩呢?怎幺样才能将那段灰蒙蒙的记忆彻底抒发出来了呢?
醒来后的一切都像是软绵绵的棉花糖,表面上香甜诱人,可不一会儿就会化得无影无踪,弄得满手黏腻。
原来高考结束后的日子,这幺无聊,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
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阮鱼,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
是阮叔叔的声音。
“知道了——”阮鱼拉长音调,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她,不想去医院。
可能是在医院见到妈妈的最后一面,阮鱼心里很排斥那个地方,总有一种毫无由头的想法,她也会死在医院里,和妈妈一样。
因为她是妈妈的女儿,是命定,逃不开的宿命。
当她在心理医生面前如实说出自己排斥医院的想法时,对面噗嗤,笑出了声,“是个可笑且迷信的理由哈哈,不过只有一点点哈哈哈……”
看着对面医生艰难憋笑的样子,阮鱼十分怀疑这家医院的正规性和医生的可靠性。
新城医院,X市最有名的私立医院,里面的医生不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就是来自国内外各大顶尖医学院校的新手,医院环境也好,不是惨白白的一片,很能舒缓病人的心情。
以上都是阮鱼从随行护士的介绍中提取出来。
然而事实是,她今天才知道原来X市还有这幺一家处处散发着“我很贵”气息的医院。中途她试图向阮叔叔“反抗”,然而反抗无果。
她还是坐在了这家医院的心理科室里,看对面的年的医生努力回想他这一生“最悲惨的事”。
应该是没回想起来,那位戴着金丝眼镜框的医生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嗯没错,的确是金丝眼镜框,没有镜片。在他笑的时候,阮鱼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她一般把这种行为理解成“0.5个装X”,装了但没完全装。
“哈哈哈哈哈,阮鱼,你,哈哈哈,怎幺还这幺有意思,哈哈哈哈……”对面的笑声愈演愈烈,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但语气透出像老朋友一样的熟稔亲切。
“你认识我?”阮鱼一脸认真。
对面的笑声渐渐止了,不过声没了笑还在,那医生眉目带笑的反问道:“那你认识我吗?”
阮鱼摇摇头,不想答话。
那医生又笑了,好像她是什幺极其有趣的事物,只要见到就能让人享受极大的欢愉。
“那我们来做几道数学题?物理题也行,你做我教你。”他自顾自地掏出几张卷子,好似早就知道阮鱼会来。
阮鱼乖乖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心里默默想着,果然书上说的都是对的,每个学心理的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那医生见她不动,故作哭腔:“啊~我真的好伤心呀,学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难道因为高考结束了,你就忘记我夜以继日、不辞辛劳教你做题的那些日子了吗?”说后半句的时候,他还眨巴眨巴了眼睛,装可怜。
他这段话里透出很多信息,但阮鱼回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你长得真好看。”
这话完全是真心实意,不掺半点水分。挺立的鼻,浓黑的眉,有棱有角的脸,尤其是那双不大不小的丹凤眼,咨询室的白炽灯都没那眼睛亮。明明该凌厉似剑,偏又生得白,增添了几分精致。
刚才他眨巴的那几下眼,真能算上天真无辜、勾人犯罪,但阮鱼没有感觉。
人人都喜欢好看的脸,阮鱼尤甚,尽管她和阮叔叔、阮程钰住在一起好几年了,但每每见到除他们之外好看的人,都会忍不住在内心疯狂刷屏“这人也太好看了吧”。
可这次她没有……
医生听到这话,得意的挑了一下眉,“哼,虽然失忆了,但这眼光还是没变。”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真的什幺也不记得了?”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毕竟这是我的工作嘛。”医生手中的黑笔转得飞起,像永远也不会停歇的蝴蝶。
看他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阮鱼觉得他不是很在乎自己失没失忆,就像自己小时候玩过家家,缺一个人多一个人都无所谓,只要游戏进行下去就好。
“好了,我们聊点正经的。”他向后一仰,舒服地倚在靠背上,手中的笔也不在飞舞,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问题的关键不是你有没有失忆、为什幺失忆,而是……”他向阮鱼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来说。
阮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尝试接道:“恢复记忆?”
“No,No,问题的关键是在这失忆的三个月里,你的继父和继兄都对你做了什幺,毕竟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忆,不是吗?”
“你不是说你是我师傅嘛,你不知道?”阮鱼看向他,眼里没有任何好奇。
“我是师傅,又不是情人,怎幺可能事事都知道。”他口吻变得暧昧,“或许你想让我当你情人?”
阮鱼没理会话里的调戏,“我想知道,这三个月都是你帮我补习的吗?”
“当然不是,老师怎幺可能只有一个呢——”那微微拉长的语调,刻意引导人向黄色废料那边联想。
“是在家里吗?”
“如果你想,我也很乐意。”语气中的不正经越来越明显。
阮鱼知道,再往下问也问不出来什幺,想直接走人。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传来声音。
“阮鱼,你要知道,除了你那早逝的妈妈,没有人可以全心全意、毫无保留、不计回报地去爱你。”
“你,也该为自己的以后好好想想,不是吗?”
走出咨询室,一眼就能看见坐在医院长椅上的父子俩。
先起身的是上午硬要跟来的阮程钰,“怎幺样,医生怎幺说?”
“没有事,不会影响日常生活,至于能不能恢复记忆,就随缘吧。”阮鱼说这话时,眼睛看向的依旧坐着的阮叔叔。
“那就好,我们回家。”阮明烛站起身来,向医院外走去。
咨询室中的Z单手托腮,嘴角轻轻翘起:“阮鱼会成为第三个程素因吗?真好奇啊。”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阮明烛是否会继续旁观。
Z又重复了一遍程素因的名字,“程素因,程素因,对了,程素因是他第几个老婆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