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锦绫王府。
在端容太妃推波助澜之下,希望自已儿子能尽早与茯香成亲,于百日内成婚,也能冲冲喜,冲散王府的黯淡之气,皇帝逐赐婚,否则就要再等上三年,难免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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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齐泽演的大婚之日,锦绫王府上上下下忙得团团转,可一众侍婢士兵们,个个面无雀跃之情,王妃生前慈悲心肠,乐善好施,善待每一名下人,大伙儿还在感怀的王妃只有洛嫣然一人,大喜之日,毫无喜乐,只当是圣上之命,不敢不遵。
梨花园的右侧为洛嫣然和齐泽演的寝殿,放眼望去,仍是一片净白,听雨亭、云想亭和回漪兰殿的那座小桥上,系上满满倒铃般的白花绣球,素净白幡换成珍贵的白色亮泽稠缎,高雅纯洁,就像她从前的身影一样。
齐泽演先前命下人,将春季采撷的梨花花瓣制成干燥花,每日送至寝殿,因为洛嫣然曾经说过:【骁逸…婳儿将这梨花花瓣制成干燥花,放在镜台上、枕头下,这梨花园是你为我而造的,我日日枕梨花而睡,即使你离家征战,婳儿亦能感到夫君的情意…】
整个王府像被完整分成两半,梨花园以右,被逝去的一大片纯白覆盖,以左的一大半是婚庆醒目的喜红,冲突吊诡的氛围,充斥在整个王府…
洞房花烛之夜,齐泽演才从刚刚的思绪回神,与茯香在床榻上并肩而坐,她一身珠围翠绕,珠冠霞帔,缨络垂旒,百花裥裙,大红绣鞋,真真是夜里一抹妖娇浓艳。
齐泽演依旧不动如山,他想着”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他忆起数年前,自已满心欢喜与洛嫣然大婚那晚,如今,却不是朝思慕想的一人。
茯香见齐泽演迟迟未有动作,一心急,便自已揭了喜帕,她起身,走到茶几,斟上一杯暖情酒,端给他道:「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喝杯交杯酒吧」
齐泽演连眼皮也不擡,冷眉冷眼,薄唇吐出一句:「两情相悦之时…何须暖情…?」
茯香见他这副凛若冰霜,清冷寒凉,置身事外,说出的话句句刺骨,她一下气得心堵,又得压下心头气,轻声讨好道:「夫君…从今往后…我俩便是夫妻了,自是有情…」
她拿起一杯暖情酒,端到他面前,齐泽演大手一挥,酒水四溅,全数洒在女人华丽的嫁衣和绣鞋上,茯香压住心中怒火,自已心爱的男人,如此得来不易的人中之龙,就在今夜,就在眼前,说什幺也得忍下来。
茯香一擡头,瞥见齐泽演一身绛红黑边金绣对襟锦袍微微敞开着,里头居然是一件素白丧服,她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冲着他大喊:「今日是我俩大婚之夜,你居然还穿着丧服…?洛嫣然已经死了!她死了…你听懂了吗?我才是你的妻子!我到哪里比不上她?」
被她不断提醒,不愿意面对的悲痛:【洛嫣然已经死了,她死了…】
齐泽演的面色,自原先的无动于衷 ,霎时转为狂风暴怒,无尽的恨意,被她这句话瞬间点燃,一触即发!
事已至此,自已竟荒唐到要与毒死自已爱妃的贱人成亲。
皇命不可违,但他是谁?
大宁战神-齐泽演,不过也就剩这一已之身。
他起身,目露凶光,隐忍整日的恨意和杀意终究是破土而出,他缓缓走向茯香,洞房之夜,她见男人眸底流动的不是欲渴,而是清晰可见的杀意,她一惊,步步往后退,抵到墙面,齐泽演站定在她面前,大手一伸,精准往她细白的脖颈上一掐,稍稍使力,便轻而易举将她擡起,茯香的双脚腾空,喘不过气,口中不禁哼哼啊啊的求饶,两只小脚不断想要跩开男人,却连衣角也没构着。
暖暖红烛,人影摇晃,茯香的小脸已成青紫色,眼白半吊,新房外守卫的士兵们,听到房里传来女人求饶声和方才酒杯碎了一地的啪当声向,互相对看,见情势危急,赶紧去找昭七。
昭七听闻,迅速赶到,一名士兵面露惊悚,赶紧道:「昭将军,王爷震怒,要出人命了…」
他只从窗外剪影看见齐泽演掐住茯香的喉颈,女人的哭喊和求饶声,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传来,昭七赶紧跪地,在新房外宏声大喊:「王爷…可还记得承诺过王妃的话?」
他脑海浮现那句话:【王爷…冤冤相报只会让你更危险…我只要你…平安活着…答应我…】
齐泽演的大手,霎时停止使力,绷紧泛白的指节渐渐松开,茯香得以双脚落地,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面露苍白惊吓,惊魂未定,她见男人眼底没了震怒,可却无情也无爱,彷佛未曾相识般,更冷若冰霜对自已道:「是婳儿救了妳…」
此时,新房外的士兵一声通传:「端容太妃到」
雍容华贵的端容太妃,一进房便见杯盘狼籍,破碎一地,满是酒渍,她自已也没料到是茯香竟如此心狠手辣,城府之深的手段迫害洛嫣然,她深吸一口气,眉头紧蹙,似亏欠,似求情道:「演儿…算母妃求你…我知道茯香罪不可赦,可除了你,茯香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求你…饶她一命…」
齐泽演一把扒掉自已身上的绛红锦袍,扔在地上,双脚一前一后踩过那件锦袍,背对着茯香,步出这杀气腾腾的新房,当他擡脚踏出门坎之时,神情漠然且决绝,薄唇轻启道:「本王…与妳…此生不复相见」
茯香听闻,饮恨吞声,如泣如诉的大哭大喊:「表兄…不要…不要走…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