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引、全我之意,六合八荒,举头同视,四海九洲,俯首同听,今尔离离,于此何哉,众生芸芸,念往归兮。以我之身、束尔之魂,天地为鉴、不得相悖,日月为证,血咒即成!”
繁复无比的符咒落下最后一笔,少女立刻反手贴向那人肩头,而后咬破中指,在他红唇上抹下血迹,最后紧闭双眼狠狠咬破那人的下唇。
精血交融,血咒已成。
少女刚退开,立刻就被凶狠至极的力道攥住脖颈,面前遽然逼近的深色眉眼带着令人胆颤的滔天恨意:“竖子岂敢!”
她张了张嘴,濒临窒息的痛苦铺天盖地而来,少女眼前一花,勉力吐出微弱气音:“血咒...已下,你我一体......我死...你也难活!”
终于在窒息的前一秒被松开,清枝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头脑一片空白,浑身上下仿佛被掏空一般,连手都擡不起来。
冰原塌陷的越来越狠,随着封印解除,大块大块的碎冰落下,上头的三人看着消失的黑气,也纷纷察觉到阵眼地下的异样。
何清枝孱弱至极的趴在冰面咳嗽着,感觉整个人距离魂飞魄散也差不了多少了。
“铿——”然剑鸣,即将砸向少女的一大块碎冰被银剑挡下,她费力擡头,见是泱黎,忍不住目光一颤:“前辈......”
“怎幺回事?”看着少女无比虚弱的模样,玉袍剑修忍不住敛眸。
一旁披着狐裘的少年缓缓蹲下,看着她右手皓腕上缓缓浮现的一圈血线轻声开口:“血咒?”
少年眼中媚意散去,长睫倾落,一双狐狸眼眨也不眨的俯视着趴在冰原上的少女:“你一个普通修士,从哪儿学的?”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一顿。
这血咒本是千年前一名大乘期的修士为了收服一条为祸世间的青龙所下,不仅符文繁杂,更要二者精血相融血咒方成,之后更是生死一体、无咒可解,可除此之外是百害而无一利,是以渐渐失传。
少女如今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浑身仿佛被抽干一般,连站都站不起来:“我...我也忘了,只知道,是很久之前的一本书。”
她伸手看了看手腕上妖异分明的血线,又看了看不远处满怀恨意的男子:“抱歉,要不是你想吃我,我也不会这幺对你。”
绥桑伸手欲扶,却被少女躲过,他脸上本就清淡的笑更是减去了几分,于是轻笑一声:“血咒本就会剥夺灵气,若是立咒双方修行差距过大,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反噬之苦,轻则神智尽失、重则爆体而亡。”
少女勉强站起:“多谢提醒。”
冰原塌陷越来越厉害,少女缓缓擡头,失了血色的脸比簌簌落下的雪更要苍白。
在脚下的冰面撕开第一道金光时,那名被封印于此处的男子身影一散,顿时散作缥缈黑雾迫不及待的涌入,天地间只留下那人阴沉冷嘶。
“何清枝,本尊会来找尔的!”
与此同时,这片冰原上的所有都开始塌陷。
少女怔然间忽然手腕一紧,她懵然擡头,只能望见泱黎分明的白皙下颌。
她想开口,可浑身无力,甚至仅凭着信念坚持清醒,好痛苦,她皱了皱眉,无力的张了张口。
就在众人要离开前,少女眼前一花,忽然闪过一道流光。
“等等!”她回身看着远处的绥桑,伸出手指着空中虚无一点,“那!”
那是塌陷的冰原正中,伴随着如同蛛网般道道碎裂开来的纹路,悄然升腾起一株泛着碧色蓝光的花,花瓣层层,寒光晶莹。
碧血清心莲?
“这秘境要毁了。”泱黎低声提醒,琉璃眼眸含着微微警告。
清枝顿了顿,几人中只有自己离那花最近,可掉落的碎冰越来越大,很明显这处名为永劫之垣的秘境因为封印的解除而摇摇欲坠。
她咬了咬牙,随着泱黎刚走了半步,忽然眼前闪过少年蹙眉痛苦喘息的神色。
明明是咫尺之距,若是失之交臂......
顾不得再想,她立刻拔腿往那莲花之处跑去,连一旁的泱黎都是一愣。
摘下那朵碧莲的刹那,顿时手心仿佛握着千年玄冰一样冻得发疼,而头顶也瞬间天摇地动,金光大现。
清枝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不知从哪出来的一道白色绸缎,柔软一闪,拉住少女的腰往阵中金光扯去。
飞移中,少女纤细的背狠狠撞上了空中坠落的一处冰石,本就灵力尽失的她更是病骨难支,狠狠咳出一口血来,淋漓温热的心头血沾染上了怀中护着的碧莲,将那寒意刺骨的花瓣都泼上几分热意。
等到好不容易逃出那处秘境后,少女双脚刚踏上地就是一软,即便被压抑封锁的灵力尽数回来了,也是不堪支撑,她颤抖着跌坐在地,捂着心口喘息着。
刚艰难的平复完呼吸,清枝刚擡头就被骤然逼近的娈艳少年惊住,那双漆黑如墨的狐狸眼的瞳孔边缘似乎有着隐隐金光,眼尾洇红,薄怒盛艳、夺人心魂:“为什幺要替我摘那花?”
少女茫然,不懂他怒从何来。
“为什幺!”少年秀眉深皱,厉声怒斥。
她被那夺人的逼问摄住,脑子一片混沌:“抱,抱歉,我只是觉得,我能摘到。”
确实,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女灵力低微,所以不知道永劫之垣对于普通修士来说不亚于葬身之所,也不知道阵法关闭后她便会随着秘境一同寸寸迸裂,更不知道这花对那所谓的女娇散无甚大用。
她只是觉得......
“我只是觉着,人生不如意之事太多,若是尽力而为,能少些遗憾也是好的。”少女眸光轻颤,那双秀气娟丽的杏眼闪过一丝痛楚,显然回忆起往事。
纤细的手举高,少女将那染了心头精血的莲花递给绥桑:“给你。”
她顾不得看少年反应,踉跄起身。
此处居然是北原秘境,清枝看着熟悉的湖,咬了下唇,一旁的泱黎长眉淡蹙,似乎对她适才的冲动之举有些不满,可也只是望了她一眼后便收回目光。
“前辈,适才是我的不对。”少女低低说了声,而后抑制不住的闷咳,她受的伤太重了。
明显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所以泱黎只得暂时作罢,侧目:“那堕蛇封印已除,必会报复,即便血咒立下,你修为低微,为免不测,此物收好。”
少女刚擡头就看见眼前飘着一个月白玉珏,上头还坠银丝流苏。
有些眼熟,她微微一顿,看向青年手中佩剑,果然,长剑剑柄空无一物。
他将佩剑上的剑穗解落下来了。
“......多谢泱黎前辈。”少女深知那堕蛇的强大,对他临走前的话也心有余悸,于是也不做推辞。
泱黎轻握长剑,随手一划便将这千年不息的北原秘境封印划开了一道缺口,他白衣如羽,眉眼淡淡:“走罢。”
清枝望着眼前解封的秘境,一时间喜不自胜,苍白无色的脸上怔然绽出笑,她回过头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多谢三位前辈,晚辈就此告辞。”
言毕,对着三人深深一躬,感激之情无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