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姐姐姐夫是在晚宴上,宴席摆在主厅,厅内装潢华丽,墙上挂着几幅名家书法,青花瓷大瓷盆植着一盆罗汉松,旁摆了几个精巧的花瓶,插着姿态妍丽的名贵花卉,姐姐挽着姐夫的手走将来,她穿着一身黄褂粉袍,绣着繁复的鲤鱼戏水纹,妆容精致,简直似仙宫下来的人物,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逼人贵气,与从前芙蓉熟识的鬼马精灵的姐姐可谓大相径庭了。
嫡母自然欣喜万分,忙过去将女儿手牵住,来不及招呼坐下,两人絮絮叨叨说了相思,芙蓉则低眉,不自觉细细在心底描摹刚刚望见的男人的样貌。他斜飞入鬓的剑眉,风流万千的星目,挺拔的鼻梁,与不怒自威的一双薄唇。时光沉淀了他如刀剑的锐利,如今他更像一把藏弓,但无人能忽视其威力。
她只偷偷摸摸地瞄了他几眼,却不知在战场上洗礼过的男人对目光的敏锐程度。他于是略带询问地看向少女,便让芙蓉羞怯地地低下了头。
然后便听见姐姐招呼她,于是在嫡母的催促目光中走上前,问了好,又擡头好不容易直视了一会姐夫,他薄唇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心情愉悦,于是她也少了些局促,难得不磕绊地问好:“姐夫,芙蓉懒怠,半年来未曾再拜会过,还请姐夫不要怪罪。”
“我一年难得回几次家,你姐姐操持家务,辛苦得很,你正好多留些时日,陪她玩耍。”
他语气缓和,将内容又引到姐姐身上,明显不欲过多加入他们的叙旧。
姐姐尹兰芝笑容明媚:“你也只是嘴上说说,一年有十个月在塞外,不见你念家。”
姐夫听了这话,便伸出大掌揽了揽姐姐的腰,安慰道:“我自知亏欠,这个月便专程回来,陪陪你。”
嫡母喜不自胜地接嘴:“哎哟,看见你们琴瑟和鸣,老太婆我就放心咯。边疆战事多,知道侯爷辛苦,你老丈人特地让我拿了许多好补品,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上心。夫妻之间相互体谅,相互扶持,日后多子多福,更是恩爱不绝了。”
他嘴角幅度扬了扬:“多谢岳母大人挂怀,儿子知道。”
姐姐招呼众人围着茶桌坐下,她挨着姐姐。姐姐细细打量她,笑得畅怀,“几个月不见,妹妹出落得愈发水灵了,不知是哪位世家公子有福了。”
芙蓉下意识看了看一侧的姐夫,目光相接一瞬,立刻脸颊发烫地低下头,又勉强擡头,盈盈的目光微微躲闪,嗔道:“姐姐,莫要取笑小妹。”
席上,芙蓉被嫡母指示给姐姐姐夫祝酒,姐姐自幼把她当玩具逗弄,且善饮酒,姐夫是行伍中人,自然更是斗量。于是芙蓉喝得小脸酡红,在烛光照耀下,更衬得她玉面白皙,一双含水秋瞳潋滟莹润,长睫浓密,眼尾上翘,染着桃花似的红粉,从纤弱淑女变得更像个人间精怪。
给傅允承添酒,手腕柔软,指如白玉,行云流水的动作流泻出乐声。早注意到她白皙光洁的手,指如削葱根,小巧纤细。她全身上下,似没有一处不合他心意,无论是秋水芙蓉般的外貌,还是如小兔子般纯良胆怯的性子,只让他觉得可爱可怜。
婚宴上第一次见面,她年纪尚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将过来,似带着丝丝愁怨,都叫人一瞬失语,如今更是出水芙蓉,摄人心魄了。
觉得口渴,他接过她倒的酒,没有碰到她的手,说不清自己什幺心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喉结滚动,侧过头看自己身旁的尹兰芝,她已经不知何时倒在桌上,丈母娘也已先行离开,便提议散了,招呼仆人过来。
芙蓉看着还清醒,但反应已十分迟钝,她方才一直盯着姐夫颈上滚动的凸起,有些想不起来那是什幺,下一刻却又消失了。于是她疑惑地用一双明亮的猫瞳看着他,迷蒙痴态有些惹人发笑。
他也的确轻轻勾起了嘴角。
那日,宾主尽欢,芙蓉只记得自己醉醺醺地被仆人送回房中,匆匆洗漱完便睡下了。
此后几日,芙蓉都待在姐姐身边学习如何管理中馈,做些女红,并且听她说些絮语,其中不乏对一些公子的评价。她尤其推崇一位林家公子,“这林家二公子,家中是三世公卿,曾祖官至相国,家世才学自不必说,人也风流倜傥,素有美名,至今没有娶妻,只是……”
“他长得风流倜傥,人性子也有些风流不羁,不过女子最不能苛求男子的,便是专一。为正妻,只需主持好中馈,相夫教子,便是足够。”
芙蓉正在绣一个荷包,听着这话,忽然失神,指头上便渗出血珠,她只悄悄擦了,仍继续绣,心情却似乌云将整片天压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