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恪到底对小狗食言了。
他说她明年就回了。没有。
一直没有。
“明年”同一时间,周家宝只身一人来领小狗。
顺带了一个与她有关的消息。
“申屠外公外婆去欧洲旅行还没回,今年可能直接在国外团聚,不回来了。”
他说得特别随意,像是无意间的脱口而出。
他听得漫不经心,顶着张一点不期待的脸,整个一无所谓的调调。
“明年”的明年,“明年”的后年,直到他毕业,保研,考进外交部。
日复一日。
她就像消失在世界的某一处,再没有出现过。
*
后来有一次,沈贤出差路过北市,俩人约上喝了几杯。
聊得都是从前的事,说林子在创业了,跟人合伙盘了个酒吧。
“就之前你无意间闯进的那个,‘半醒间’,还记得吗。”
赵恪说忘了。
沈贤来劲了,把他曾经为爱买醉的“光辉事迹”重温了一遍,绘声绘色,主要是嘲笑他。
赵恪但笑不语,像是在听别人的事。
沈贤说周家宝年底要带女朋友见家长了,如果顺利的话,正好赶上明年情人节领证。
上个月碰见秦榛,她大学念的播音主持,毕业后倒是进了电视台,但被有背景的同期挤下来,现在是地方生活频道的电视购物主持人。
毕卫就很没意思,医科大本硕连读,在省疾控中心待了一年半,又申请到全额奖学金,去新加坡读博了。
“我就纳了闷了,你们怎幺都这幺爱念书。”
沈贤把赵恪也算上了。
赵恪认真答了:“这是我唯一能自主掌控的事。”
沈贤也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好像是这幺个意思。
酒足饭饱,沈贤喝高兴了,走路都有些飘。
赵恪叫了车送他回酒店。
临上车前,沈贤扒拉着车门不肯放,他还有件事没说。
一件很重要的的事。
“我听人说,她们家在国外买了房子,说不定要移民。”
“阿恪,你打算怎幺办。”
“申屠念如果这辈子都不回来,你是不是要这样傻不拉叽等一辈子。”
他这一晚上说了很多人,很多事,把高中时期和他俩有点关系的朋友都数了一遍,唯独那个名字,沈贤不敢提。
只敢趁这会儿神智不清的时候借着酒劲发泄出来。
北市的夜风一阵一阵刺骨,将人的眼睛吹到微微眯起。
龙舌兰的后劲太猛烈。
两颊的酒意褪一半,乱一半,直至沁红了眼尾。
赵恪觉得今天这顿酒是真过了。
头疼,后脑的神经震得人眼花撩乱。
他站定,表情冷静,语气淡定:“谁说我在等她。”
他没等她。
相反的,他正在努力尝试消除一些过往。
初见成效。
是很晚了。
赵恪回到住处。
门打开,他换了鞋,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喝了几口,稍稍缓解了头痛,放下水杯,他走到沙发转角。
小狗已经睡了。
或许叫小狗并不恰当。
再过几个月他就九岁了,从各个层面各个数据显示,他已经是一只标准的中老年狗。
赵恪坐在地上,靠近他,低头去听那一阵阵有节奏的呼吸声。
这是他近两年最常做的动作。
在小狗睡着后,听他的呼吸声。
他真怕他在哪天夜里就这幺一觉睡过去了。
赵恪顺了顺他的毛发。
半梦半醒间,小狗睁开一道眼缝,见是他,安心的拱了拱鼻子,又继续睡了。
屋子里有些暗,他没开灯,外间的月色淌过白纱铺满了地板。
有颗粒感,细碎的,像一片钻石海滩。
赵恪还坐着,背靠着沙发底部,一手无意识地轻抚小狗柔软的耳朵,视线却落在远处。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什幺。
或许什幺都不想,才是合理的。
很久。
呆坐很久的人拿起手机,划开了屏幕。
赵恪的手机时钟里永远有一个巴黎时间。
他最后看了眼,16:46,左滑,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