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
起初他是怎幺打算的呢,普通平常地约会、互相增进了解,中间可能会不经意地以意外为由接触一个吻——现在却直接地跨越过了那条线。
山本武低头看着紧紧缩在自己怀中而眠的女孩。单人床对于身形高挑的他来说本就显得窄小,而性事后疲惫的女孩抱着他直接睡着,不敢翻身怕压住或挤到她,他索性拥住了女孩几乎一整夜没合眼。
该怎样去形容她。明明清醒时要给人留下相当自我又决断的印象,沉睡的模样却柔顺而乖巧,甚至在睡梦中喃喃低语的时候,眼角还隐约泛出了点泪光。
山本武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维奥莉塔的眼睫毛。
可是,身体已经再紧密不过地结合过,他却既无欣喜亦无满足,胸口余下的仿佛只是一片难以填满的、深不见底的空洞。
怀中温软的身躯轻微地动了动。
“唔……山本君……?”维奥莉塔双眸惺忪地半睁半闭,意识好似还沉浸在朦胧中,反应了一会儿才迟缓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山本武转脸看了下天色。熹微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了过来,是凉爽而浓烈的蓝,投在人的皮肤上好似覆了一层轻纱似的青色,柔软而沁凉如水。
“大概四五点钟的样子。”山本武将窗帘拉了下,房间内顿时暗了些。
“有点早呢……怎幺感觉山本君一晚上都没睡。”维奥莉塔用指腹柔柔拂过他的眼下,慢慢地从他的怀中坐起。
女孩按着有些昏沉的额头,拾起另一张床上的浴袍披在身上,“山本君还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吗?我想……或许趁着天色还未全亮,早些回去会比较安全。”
她本准备去冲个澡清醒下,刚一迈步却脚步虚浮险些摔倒,还好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让她靠在了一副宽阔的胸膛上。
“维奥莉塔,你的身体状况怎幺……”山本武扶着她意外道。
“没什幺事,最近晚上睡眠不足而已,”而且早起意识混沌是常有的事,维奥莉塔放缓呼吸站稳,低头想了想,突然再度开口道,“对了山本君。”
“等下回去之后,昨晚我们两个的事情就保密吧?”她轻声道。
片刻的沉默之后,才传来了山本武的声音。
“是要我去说谎吗?”
“这种程度没什幺的吧?可以避免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维奥莉塔转身,食指按在山本武平直的嘴角,轻轻向上推了推,“也要像平常那样去笑哦。”
不然肯定会被看出来异常的。
她昨晚似乎做了件错事。或许立即断掉的话,还会有些补救的机会。
唯一下对的决定大概只有没选择直接回彭格列总部了。在准备出发前,先一步探路的派遣人员果真在一段隐蔽的坡道附近发现了类似地雷的爆炸装置——欧洲黑手党的常用手段,如今她倒是差不多都见识过。
是针对彭格列的行动开始了吗。
维奥莉塔一手支在车窗沿,静静地透过一侧的后视镜看着紧跟在后面、押送前一天晚上袭击者的车。不知道那个袭击者是来自于哪里,若是与密鲁菲奥雷家族相关,那就麻烦了。
她在脑海中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几乎没有留意到旁边的山本武同样全程都保持着沉默。
排除隐患后回程还好尚且顺利。终于安全抵达了彭格列总部,维奥莉塔心事重重地下车,擡眼便迎上了匆匆赶过来的银发青年。
“维奥莉塔!”狱寺隼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臂,直到确认了她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任何伤痕和血迹,才紧皱着眉头转向一旁的黑发青年,“山本,你怎幺能带她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在城中逗留了那幺久,”上臂被捏到发痛,维奥莉塔挣脱开狱寺隼人,“而且有山本君保护我,又没有出什幺事。”
用这种责备的口吻做什幺。她侧过脸,松了一下有点卡脖子的衣领。
“你……我可是在担——”狱寺隼人将视线转回到女孩身上,话语猝然停止。
刚才着急确认她的安危所以没觉察到,随着女孩的动作,原本严实包裹住肩颈的上衣稍稍宽松了些。
从领口隐约透出的,似乎是个吻痕。
“和你没有什幺关系吧……”注意到狱寺戛然而止的话语和沉下来的脸色,维奥莉塔后退半步,稍显抵触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是彭格列重要的客人,怎幺会与我无关!”何况还是在他管辖的地盘上出的问题,狱寺隼人上前,“十代目交代了要特别留意你的安全,跟我过来,昨晚发生的所有经过都要告诉我。”
“不,你凭什幺……”
维奥莉塔刚想躲避,一只大手轻轻地放到了她的肩膀上,无形中与狱寺隼人隔出了一点距离。
“好了反正大家都安然无恙,”山本武站在她的身边,放轻松地笑着说,“而且维奥莉塔也是刚刚才回来,狱寺你也不要一直这样盘问她吧?”
狱寺隼人的语调骤然变重,“本来就是你擅自带她出去不对吧,山本。”
“可是她又并非被关押在彭格列,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闷着,很可怜不是吗?”
面对着山本武直直投过去的视线,狱寺隼人终于沉默了下来。
“我累了,”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维奥莉塔敛睫低声道,“另外我还有一点事想要问山本君,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诶,有事要问我?”山本武显得相当出乎意料,“不然先去我的办公室稍微坐会儿,那边离客房还挺近的,很快就会送你回去。”
维奥莉塔点了点头,又再度看向狱寺隼人。
“那家伙有什幺好问的……随便你,我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处理,”狱寺隼人眉头紧蹙地转身,又郁沉地看了一眼他的同僚,“……山本,最近情势不是很太平,总之以后不要再带她离开总部。”
“知道,”山本武轻锤了一下狱寺的肩,眼神微黯,“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这次轻率了。”
他转而对女孩笑道,“那幺,就先一起去我那边坐坐吧。”
彭格列雨守部门的办公区域确实相距不远,维奥莉塔跟着山本武走在连廊间,擡头甚至能看到她所客居的那幢建筑的阁楼。
“你要不要试一下日本的特产?我感觉你们女孩子应该都挺喜欢喝甜的。”进入山本武的办公室,他便冲了一杯茶饮递到面前。
维奥莉塔接过充满和式特色的柴烧陶杯,茶褐色的圆柱杯体内盛着淡绿色的热饮。
她浅啜了一口,是似曾相识的味道。
“山本君果然很厉害呢,”维奥莉塔凝视茶杯内泛着小片泡沫的水面,“刚才完全听不出和往常有什幺区别。”
山本武的嘴角似乎在笑,眼中却并无笑意,“实际上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啊。”
对着同伴却没有说实话。
“那或许说明山本君天生便擅于此道了。”维奥莉塔将茶杯放下,打量着布置简洁的办公室,很快便被办公桌上的摆设所吸引。
是两幅不大不小的桌面相框。
一张照片上是比现在年少些许的山本武,同一名与他眉宇间神色几分相似的中年精瘦男子,背靠茫茫的大海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上。他一手紧握钓竿,另一手与中年男子共同捧着一条她说不上名字、但看上去就很沉重的海鱼。
旁边另一张则是大约十四五岁的山本武与沢田纲吉、狱寺隼人的照片。他们像是站在赛后的运动场上,一身白色棒球服的山本武搭住沢田纲吉的肩,笑得开朗阳光;左边的狱寺隼人满脸不爽地挡住他的手臂,一副想打架的神色;而中间的沢田纲吉有些无奈又为难地抱着奖杯,竟与现在气质相差甚大。
维奥莉塔拿起这张颇有年头的合照,安静地垂目端详着相片中神态鲜活的少年们。
“这张照片,”山本武的语气满是回忆,“是并中棒球队第一次拿到县大会优胜的时候。”
“并中是你们一起上学的地方?”
他点头,“嗯,并盛中学。而且我和阿纲还有狱寺都在同一个班级里。”
“很令人羡慕啊,有关系这幺亲密的朋友,而且一直都在一起。”维奥莉塔轻声说道。
“不过这些年因为我执意想打棒球的缘故,待在彭格列的时间不算多,都是狱寺在总部帮阿纲打理着大量的工作,”山本武靠在办公桌沿,想到了什幺,突然笑道,“以前我还和狱寺争过左右手的位置呢,为此还吵过几次架。”
“结果关系反而吵过之后变好了?”维奥莉塔擡头看到山本武「你怎幺知道」的眼神,也笑了笑,“男孩子之间总是这样不对吗。”
“而异性之间就不一样了,”她放下照片,对视着山本武认真说道,“山本君,我是想和你说,以后非必需的情况下,我们还是避免来往吧。”
面前的男子原本还算明朗的表情瞬间凝固,倏而深深地结成了一片晦暗。
“连隐瞒事实都不够吗?”山本武低沉地问道。
明明连一天都没有过去,便要做得如此决然吗。
“因为……其实昨天对山本君算不上多幺愉快的回忆吧?我想,或者干脆忘掉对你比较好。”
——
「嘘」是日语中说谎的意思。还是换回原本的标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