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玮宁笑得脸都僵了,“怎幺会呢!只是当时现场确实找不到其他目击证人,我们也是着急破案。还请您见谅!”
唐昭卿假意让步,叹了口气,“我也没必要因为几个仆人就为难你们,只是他们两人当时为了保护我女儿都伤得很重,现在就算让他们出来,也没有办法帮你们提供有效的线索。更何况,他们皆因忠心护主而重伤,我转手就让警察把他们带走调查,这传出去,别人该怎幺看我?这其他仆人,以后还愿意忠心为我唐家做事吗?”
方玮宁看他的样子的确不像说谎,眉宇间流露出犹豫的神情。
唐昭卿终于从座位上下来,吩咐下人给屋里屋外的警察们都塞了几个大子儿,苦口婆心道:“知道你们夜里查案都不容易,这些就当是给诸位的辛苦费了!等他们伤势暂缓,我明儿一早就把人送过去,我相信王厅长通情达理,也不会责怪你们。”
他这打一棒又给个甜枣的举动,当即就收买了在场所有探员。这兵荒马乱的年岁,谁不是为几个大子儿忙活?可在警察厅当值虽是耀武扬威的铁饭碗,架不住工作奔波,月钱又少得可怜,只不过是驴屎蛋子外面光的差事罢了。即使有些个作奸犯科的找厅里头帮忙,那些贿赂也都装进了上面领导的口袋,下面人累死累活,最后还是靠着几个月钱过活。
出手如此大方的富商,唐昭卿可是渝州城里独一份儿。
方玮宁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灰溜溜地带着手下离开。他出身于普通的工人家庭,见惯了世人拜高踩底、欺善怕恶,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好警察,以为这样就可以伸张正义,保护弱小,可是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但他没有放弃,从前他一直以为,没有做到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于是他成了警察厅里出了名的“亡命之徒”,靠着自己的这股拼命的劲头,没日没夜的查案、缉凶,拿到了无数嘉奖,这才让上头认可了他的能力,让他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当上了警长。
他不明白,明明唐家小姐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也许就能帮他们找到凶手,为什幺她却连面都不愿露。甚至连唐家的下人,都要靠他卑躬屈膝地请求,才能换来一个问话的机会。
他更不明白,明明方才还和自己同仇敌忾的同僚,为什幺只因拿了人家施舍的几个大子儿,就能喜笑颜开,大摇大摆地离开。
今天他才知道,他拼尽全力换来的警长之位,以为自己可以挥斥方遒,以为自己可以有所选择,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支队伍,可在这些权贵眼里,他一文不值,像个笑话。
这是方玮宁当上警长以后,接到的第一起凶杀案。走出唐家大宅之后,他却有种错觉,仿佛死掉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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