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淮出门后,林嘉佳的消息正巧发到了俞芍的手机上。
【加加:酒店监控找到了,用了点特殊手段。】
【加加:我发你看看】
【加加:11.mp4】
是酒店大堂的监控,俞芍屏息凝神,视频里的自己看起来脸色潮红,脚步虚浮,被身旁的年轻女孩撑着。那个女孩的背影看着有点眼熟。
俞芍皱眉,当女孩侧过脸跟前台说话时,她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是她!
那个梦里的陌生女人。她怎幺会出现在这里?
像是在雾气蒙蒙的海面上飘荡,她看到了前方若隐若现的灯塔光亮,俞芍立即给林嘉佳发了消息。
【芍药:她是那个小新人演员吗?】
【加加:对,就是她。】
【加加:我这边查了一下,她现在还在你之前的那个剧团。】
【加加:虽然比不过许郑玲,但也算你们剧团的人气舞者。】
俞芍的大脑仍是一片模糊的空白,她在脑海中搜寻相关的回忆,但徒劳无果。
【加加:之前她跟你的关系貌似不错。】
【芍药:我知道了。】
林嘉佳给的视频没有很长,她事先已经替自己看过了,她还查了电梯、楼道的监控,那天除了俞芍跟那个新人,就没有其他人进过这个房间。
待到第二天早上,俞芍就出门了。
俞芍的眉头紧紧蹙着,心中的疑虑如同滚雪球一般,毫无疑问,她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新人。女人空洞洞的眼神,苍白无血色的嘴唇还保留在自己的脑海中。
可为什幺……
她很清楚,过去的两年,自己跟周宇没有任何关系。
而周宇是如何拿到那张照片的?
亦或是说,是谁把那张照片给他的?
指尖触碰到铁质的餐具,冰冷的感觉叫俞芍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围的声音变得如此地嘈杂,她仿佛又回到了剧院后台,嗡地一声嘶鸣过后,俞芍低头,自己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舞台就在眼前,大腿、小腿,甚至脸上的肌肉都在发力,她却像踩在沼泽里动弹不得。
掌声雷鸣般轰响,幕布拉开,主角终于登场。
她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演出服。
像是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俞芍狠狠地怔在原地。
是她?
为什幺?
“俞芍?俞芍?”尉淮又在叫她了。
俞芍涣散的瞳仁终于有了焦点,她紧紧地去拽住尉淮的手,节骨分明的大手反将她握住,十指紧扣。
温热的触觉透过皮肤传来,俞芍终于有了实感。
尉淮将椅子拉进一点,坐到她身边,俞芍顺势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担忧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
俞芍的眼瞳微微触动。
她有点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幺要跟尉淮结婚,尉淮又是为什幺要娶自己。
那张签了他名字的离婚协议,现在就静静地躺在她书桌的抽屉里,那天她把它翻出来,又压在了文件的最底下。
“尉淮……这两年,不对,这四年,我到底发生了什幺?”
俞芍擡起头,却见他的嘴唇紧紧抿着,这是尉淮沉默的预兆。
“医生说,我是自己不愿意回想起那段记忆的。”俞芍灼灼地盯着尉淮的眼睛,试图从他眼神里看出一丝过去的端倪,“为什幺?”
“若是过去的回忆让你痛苦,忘了就忘了吧。”尉淮伸出手地将她的发丝绕到耳后,指尖摩挲着她耳廓上的疤痕,神色变得晦暗不明,“有现在,有以后就够了。”
“痛苦也是我记忆中的一部分。”俞芍动作迟缓地眨眼,眼前逐渐模糊,她快要看不清尉淮的脸。
“没有记忆,我就会变得不完整。”
尉淮立刻反驳:“没有人会因为一段记忆而不完整。”
“可是……”
“你想起了什幺。”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尉淮总是如此敏锐,但俞芍不想回答他。
脑子里的记忆就像被一块白布遮着,上面画满了黑色的、杂乱无章的线条,粗的细的都有,杂糅在一起,分不清来路,分不清归途。
双手环住尉淮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淡淡的檀香沁入鼻腔,俞芍稍微安心了点。
“走吧,想回家。”
俞芍也在沉默。
尉淮将她抱在怀里,浅浅的叹息落下。
俞芍出院后,他们肢体接触的频率增加了许多。她的身子总是温热而柔软的,贴在怀中,心房被不可思议地填满。
尉淮不敢再去回想,回忆像是一把无情而锋利的刃。
接到医院电话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从脚尖灌向脑髓,他尽力地去捕捉通话里的词语。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到了手术室前。
交警已经来过,交代了一些事情后离去。
走廊里只剩他一人,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照在头顶,没有一丝温度。
尉淮强撑着给俞芍的母亲打了个电话,在对方匆匆的忙音过后,他才脱力地坐在靠椅上。
他跟俞芍已经半个月没有见面了,自从签了协议之后,他隐约察觉到俞芍在躲自己。
上次,想必也是不欢而散的。
她当时是什幺表情呢?
眉头应该是紧蹙的,嘴唇好像也抿着,眼神呢?尉淮不敢去看,他怕一擡头,对上的就是一双毫无波澜,寂静得令他心慌的双眼。
俞芍的父母来得很快。
章恩华颤抖地抓住尉淮的手,问他俞芍发生了什幺事。
尉淮张口闭口,他苍白地发觉,他说不出任何话。
他也不知道俞芍发生了什幺。
这让他觉得自己既虚伪又可怕。
他本能地抗拒,不想俞芍回忆起两年的婚姻生活。
若是她忘记,那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就不会因为那一纸协定而彻底断绝?
尉淮签字之前,他看出了俞芍眼神中的闪躲与犹豫,但她表面上的态度做得十分坚决。
他签,打算把决定权交到俞芍手上。
若是她后悔,他们可以继续保持夫妻关系;若是她去意已决,那他们以后可能变回朋友,也可能变成陌生人。
不料,他签下的字此时却变成了悬在头顶、摇摇欲坠的闸刀,绳子松松垮垮地落在俞芍手上。
只要她想,绳子随时能松开,闸刀随时能落下,斩断他们的婚姻。
俞芍的手此时牢牢地攀在颈后,尉淮侧过身将她拦腰抱起,她此时就在他怀里。
她的重量不是很沉,但他一颗吊着的心得以拥有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