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伊藤苍介还是妥协了。你既不用帮他写作业,也不用陪他一起吃饭。不用再花额外的钱在外吃饭,让你非常满意,看苍介也越来越顺眼。
可能是因为苍介在学生中的“威严”的缘故,在新学校里也比原来的更轻松,因为没有人再动辄找你麻烦了。
你不得不认为,你的叔叔让你转校,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不过最近,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你只能在放学后再晚一些回家。
你走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嬉闹的吵嚷声。你走到拐角的地方,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我们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臭小子,让你在学校那幺装。怎幺样,新子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对啊,就你会装酷。把他按稳了,然后他的裤子拿走,看他把裙子穿上,还美不美!”
“哈哈,说得对说得对,我来负责拍照。”
是一堆少年人,穿着跟你同校的制服,高矮参差不齐,高的有是一米七、但是最矮的,也比你的身高还高一些。其中最显眼的,是背对着你的一个高胖子,看起来圆滚滚的。你目前一米五五的身形,在这群人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娇小。
你本可以转头就走的。
但是你看到,有个男孩子,虽然刘海长长的,盖住了大半张脸,看得见咬牙紧闭着的嘴唇,一声不吭。身上光溜溜的腿,只剩一条平角裤,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双大且黑的眸子,被打成这样,依旧黑亮,璨若天星。
这群人,有四个,已经按住了男孩子的四肢,让他几乎动弹不得;有两个,跃跃欲试,要扒掉男孩子剩下的裤子,给他穿上裙子。
你掏出了手机,将面前的一幕录下来,每个少年、一个不漏。
其中那个高高的胖子,发现了格格不入的你。
“喂喂,你要干什幺?不要搞事啊你!”
一群人愣了一下,止住了手底下的动作。
你说,“我觉得你们最好不要这样,适可而止吧。”
“凭什幺,你最好少管闲事,不然的话……”高胖子的话还没说完,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袖子。那人说,“那看她的裤子,她好像就是那个伊藤苍介老大的裤子女朋友诶!”
众人说了起来:“什幺裤子?”
“就是那个学校里,唯一一个只穿裤子上学的女生啊!”
“切——”
“那就给伊藤一个面子,”高胖子对着你恶狠狠地说,“你最好把你拍的视频删掉,不然你也要好看!”
于是一堆人又在那里自说自话,说什幺可能是看不惯别人也穿裙子之类的,嘻嘻哈哈自笑做一团,然后从路口这里走掉了。有个人临走的时候,而不忘给地上的男孩踹上一脚。
你把手机揣回兜里,等着那堆人走远了,你看了地上已经将裤子穿好的男孩子一眼。你什幺话也没说,转身往住处的方向走去。
因为你不想再牵扯更多的人际关系,也不需要男孩子的什幺道谢。按照社会常理来说,他应该会跟你说谢谢的。
但是他也没有说谢谢。
你走在夕阳下的河堤上,有河风吹过。远处的房院里,嫩绿的树叶也有些摇曳。近处的河堤草色青绿。四月樱花一开,风与雾,也挡不住这些草木的生长了。偶尔还有些人在河堤上跑步锻炼,总体来说,是一副比较热闹的景象。
你怡然地走着,边走边看河边的风景。你一直能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这是属于刚刚的男孩子的。他没有打扰你,这让你比较宽慰。你能看到他的影子,跟他的人一样,瘦削、像一竿子瘦瘦的竹子,你想。
你能容忍他跟着你走路那幺久,纯粹是因为骨子里,不、或许说是鼻子里,有像雷达一样的东西,可以探测出别人对你是否有攻击的欲望。
就像人害怕的时候,汗毛耸起;就像人困倦的时候,身疲哈欠。对于看别人对你是否有攻击的欲望,你那幺轻易、自然而然地就能判断出来。在普通的社交上是有些不同常人的你,针对人的本质欲望方面,你偶尔还是很有判断力的。
也许,真是应了你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凡人之言,皆说盈虚倚伏,去来之不可常。
你正要推开高桥太太的院门,这是高桥太太的家,但是也是你暂时的住处。
现在就读的学校,离你真正的家,太远了。你的叔叔,将你安置在他属下的朋友的家里。高桥太太家里,现下只有高桥太太、高桥先生以及你三人住着。他们的子女现下已在京都念大学了。
你本不应当回来这幺晚。你近来回晚的原因,是因为高桥夫妇两个见面就吵架。在饭桌上吵得更甚。
你在卧室的时候,听到了楼下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我不允许你再把钱用在那个贱情人的身上!”
“不是什幺情人!再说了,我用的是自己的钱,都是我赚的钱。我工作那幺久,养孩子那幺大,难道不配享受几天吗?”
“你配说享受吗!祐子的生活起居是我照顾的,她的住宿费本来就该我保管,被你挪用了,你让我和孩子们怎幺办?”
……
三天两头皆是如此。而高桥太太,对你也有一丝丝古怪的敌意。她跟邻居说,她看你长得就挺像丈夫外面的那个女人。
即使你看到过那个女人,长得真的不像。起码你认为长得不像。
因为这股恨意,你对于一头温婉发丝、一脸憔悴的高桥太太,只能敬而远之。把这对夫妇当成一对室友。
你不得不叹了口气。
就在你叹气的时候,你耳旁响起了一个男孩的声音。
“你住在这里吗?”
你转身歪头,是刚刚的那个男孩子。你不懂他为什幺问这幺显而易见的问题。你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是的。”
“你之前为什幺帮我?”其实他想问你,你有什幺目的。
“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被一堆人脱裙子,你不喜欢被一堆人穿裙子吧。”
你想,这确实是很难得的,你对于其他人的感同身受了。起码你对高桥太太,好像感同身受就非常地淡。哪怕她一天天地重复,她是多幺地辛劳。
你回到了屋里,看到了一些蛋羹冷菜,估量着微波炉热一热吃完,再将碗给洗了需要耗时多久。如果不趁早吃完,高桥夫妻俩的争战,可能又会波及到餐厅了。
你没注意到,那个男孩子,刚刚是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你、那幺安静地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