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样酣畅淋漓地行欢一场于身体大有助益,温客行第二天起来能瞧见的东西比先前清晰多了。他摸了摸鼻子把席子收了拿去擦洗,上头好大一块精斑,大概是阿絮昨天不想挪动他才没收走。
周子舒在院里练剑,穿着一身青蓝色衣裳,双足分立在两个木桩上,一挑一刺都赏心悦目。
那身衣裳秦九霄也有,颜色制式与阿絮身上这件有一点区别,温客行知道这大概就是四季山庄的弟子服了。
见阿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客行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穿着,他的衣裳是阿絮准备的,水蓝色的一匹软缎料子,夏日里瞧着都觉得倍感清凉。
“可是有什幺不妥的?”他小心瞧着阿絮的脸色,发现阿絮是在笑的。
温客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太久没瞧见阿絮了,怎幺阿絮一笑,自己的脸都在烧。
“可是身体大好了?”周子舒把剑一收,从木桩上跳下来。温客行自打瞧不见了就格外不爱出门,周子舒有意引着他做些有的没的,过分忧虑这些反倒愈发伤身。
也不知道神医谷教不教旁系弟子这些道理。
秦九霄拿回来的资料里,封山剑容炫与岳凤儿确育有一子,名姓不详,据说死于封山剑下。周子舒一向知道江湖传言不太可信,容炫当年便被以五湖盟为首的江湖人称为“大魔头”,要增加此人丧心病狂的证据,没什幺比杀死妻儿更好用的了。
也不知道容炫与五湖盟究竟有着怎样的孽缘。
瞧见温客行一直盯着自己的弟子服看,周子舒找了丝绳来帮他量体,自家这小郎君又长高了一截,看来她调理得还算不错。
周子舒还给温客行定做了新的靴子,温客行感动不已,周子舒奇怪地瞧他一眼,说是趁他睡着了拿炭笔描的尺寸,温客行呆滞了一瞬,嘤了一声凑过来。
他爱的就是阿絮这份坦然,什幺事都不瞒着他。
周子舒练了自己要练的晨功,又拿帖子叫人去请了两个大夫来,之后帮温客行查一查眼睛。
“阿絮要出去吗?”温客行偏着头问她。
“嗯,到晋王府去。”周子舒帮温客行又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衣领子。她要去议事,带不了温客行,只着人等着什幺时候景北渊出门了,她再出发。
果然一听到“晋王府”三个字,温客行的脸都耷拉下来。
周子舒就在温客行一眼又一眼地瞄她的情况下,安之若素地用了饭,既然温客行眼睛好了,那就该自己吃东西了。
“玫瑰米糕不错,桂花米糕是去年的桂花了,我一直让人收着的,你既喜食甜的,就多吃些,藕粉也可以放干桂花,但藕粉吃多了会反胃,你自己应当也是有数的。”周子舒起身去换衣服了,温客行又追进内室里,隔着一个幔帐小心露出半张脸来,周子舒一看过来他就躲。
周子舒换好了衣服才过去捧着温客行的脸揉了揉,她都不知道小郎君脑子里在想什幺,要看就看好了,明明不是没看过,偏又只偷偷地看。
“阿絮你什幺时候回来?”温客行在周子舒颈旁蹭了蹭,阿絮这身衣裳是天窗的官服,不过颜色有点不太一样,最外头是件紫红色的半臂。明明她穿什幺都好看、紫色又衬得她白皙,可温客行还是不喜欢这身衣裳,觉得不如那身去蓬莱居常穿的深蓝色。
“回来陪你用午膳,不过可能会晚一点,我算着时间,银耳羹还有一刻钟就好了,你等晾凉了全都喝掉吧。”晋王只说议事,没说要议几件事,不过怎幺说也不会留她用饭的。
温客行很是不舍,一路出了门又送上马车,周子舒没忍住掀了帘子往后看,见温客行还站在门口,心里说不出是什幺滋味。
自己如今当真是儿女情长了起来。
她到晋王府的时候,景北渊在花园的凉亭里吃点心,她没打招呼,进门要去见晋王,被人拦住了。周子舒小心越过那女官往门内看了一眼,她表兄在练字。
晋王爱用粗笔,写的字很是厚重,只是周子舒冷眼看着练字用的宣纸,心里头难免觉得晋王奢靡。
城中沙陀贵族们如何抛费,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只晋王作为晋州城的主君,做面子也该做得俭省些。
周子舒意识到自己生了些很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垂了眸只在殿外侯着,大概是最近给家里那小郎君讲史讲多了,她居然对为君之道多了些体悟。
只不过温客行最喜欢的可能还是陈涉世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周子舒特特借着帮他洗头发看过他脑后,也没生什幺反骨。
看来这根反骨长在心里。
事情说多也不算多,一是晋州附近城池有异动,二是太湖派掌门赵敬到了晋州城中,要见晋王,三是秋收的事,四是中秋的宴席。
周子舒见状先领了去附近城池查看的差事,这差事她若不去,大概便是派贺允行前去,尔后留她对付赵敬。她才不愿意。
“表哥,容子舒问一句,岳阳城是在我晋州治下吧?”
晋王有些疑惑,不仅岳阳,整个洞庭湖流域如今都属晋州辖下,但周子舒不叫他“王爷”,又仿佛她要说的只是件私事。
“表哥从前做世子时,想招揽岳阳派的高崇,只那人滑不溜手,表哥继位这数年,他一次也没踏进过晋州城——表哥有所不知,那赵敬是高崇的二弟,一年少说也得从湖州到岳阳两趟。”
晋王会不会多想呢?一定会的,瞧见晋王和景北渊都面露思索,周子舒就知道,她表兄大概会自己去见一见这赵敬了。
晋王让周子舒把这些年赵敬做过的大小事搜集起来呈上来,周子舒便趁机退下了,至于秋收……晋州一向不重稼穑,种植豆子居多,谷物的话恐怕还得看汉人更多的岳阳。
又是岳阳。
周子舒也没去蓬莱居,打马回了府,半趴着倚在窗边榻上借着日光看书,还裹了个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