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岭国,最小的东湖城有家勾栏院,叫秀清院,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妓院。这里常见小桥流水,池塘锦鲤,晕了粉的紫荆花。
妓院就设立在河侧,匾额前,便可见人来人往的大街。
白日,这里的妓院未曾有晚上那般热闹。
月匣是随姐姐进的秀清院,她自小生的极为清秀,今儿个十五岁的及笄之年,前嬷嬷一早就备好了衣衫,摸着布料薄如蝉绡,她向来觉得窘迫,便在外头加了一件紫色的缎面紫衫,戴紫的面料上秀着片片白色的梨花。
这是姐姐去年为她在锦安铺面买的布料,如丝绸般的柔顺,虽单薄,倒也显得她越发的媚。将秀发挽起一个朝天鬓,胸前那抹丰盈无一不勾引着人的视线。
儿时,月匣生的极为圆润,长大了,哪儿都削瘦下来,就除了锁骨下沉甸甸的丰硕,不见丝毫的减半,她与姐姐亭亭玉立的身姿来看,较为丰韵。
捧起一汪清水,打湿了脸庞,容颜在铜镜面前极为出色的是那双狭长的凤眼,妖而静,动则媚。只有往窗外眺望时,略显清澈。
洗漱完毕,推开窗棂,外头旧水楼台,姐姐就在阁楼上与其他的姑娘细细的道说那些聊斋的异闻。
“你说狐狸精为什幺要勾引书生?”问这句话的是春莲。
“想必是狐狸精生的太美了。”
“那倒未必,我觉着是狐狸精会勾引人的法术。”
仪帘笑了笑,捏着缃书的手指泛白,“人妖殊途,虽是段凄美的传奇佳话,但若真的是狐狸精,也不该勾引男人。”
春莲欲言又止,眼梢山流露了不屑于顾:“不就是一本破书幺,讲的这幺头头是道,说的好像自个好冰清玉洁似的。”
她们这些做妓的,不就是专干勾引男人这档子事儿?
“你……”
“姐姐……”
阶台,月匣听春莲又要与姐姐争执,连忙唤了一声。
她含笑上来,拂了拂衣袖坐在石凳上,“姐姐向来喜欢书中的桥段,讨究结局的对错向来都是无趣的,不妨听听姐姐谈谈那首《春江夜》来的有趣。”
平缓了僵局,毕竟春莲脾气不好,怕生疏了姐妹情面,脸色稍微的难堪,仪帘却也不计较,抿唇笑了笑:“秋葵,把我的琵琶拿上来。”
秀清院的后院,偌大的碎石上,放置着一把藤椅,少年将折扇叩在面前,斜倚着身子,忽闻琵琶声声清澈入耳,折扇下的剑眉总算敛开。
跪在一旁的前嬷嬷眼看折扇下有了些动静,趁热打铁:“公子,欠你们回南哉的银两我是真的今天还不上,您看要不将那谈曲儿的仪帘送与你,床榻之上也好有人给你捂被窝。”
“不如,您就……”
瞄了一眼藤椅上的男人,灰色的长衫而立,坐的有些不羁,倒也是生的俊俏的。
见公子不发话,旁边站着的秦楼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须,“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这秀清院也要连本带利的赔上。”
前嬷嬷顿时哭丧了脸:“二位爷,老奴就靠这家妓院活命了,您行行好,再拖几天吧。”
“回南哉向来赌场输赢都要按规矩来,你赌输给本哉手下三十万两,可知道回南哉惩罚欠债之人的手段。”
前碧言当年在妙城回南哉赌了一局,输下的银两,那也是为了有生啊。现如今这债主上门,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救命稻草快要被掐灭,嬷嬷急中生智:“不如,您看咱秀清院每月的盈利,奴家尽力捎来一半给您,齐公子不如行行好,饶了我吧。”
身后站着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刽子手,有几个还是之前在刑场上砍头的,她怎能不怕。
“爷……”
“公子您看?”秦楼回望。
“嘘……”
“别打扰本公子听琵琶赏曲儿。”
随着音乐的缓慢流动,前嬷嬷的声音戛然而止,心里欢喜,她想,要是仪帘深得齐公子喜欢,那定是有机会解决难题的。
藤椅上的公子将折扇挪开,放入手中拍了拍,笑道:“音律不错,不知是哪位姑娘。”
“是咱们秀清的头牌,仪帘。”
“按照规矩来,你这秀清院的盈利怕是都是我的了,直至还清为止。”
“走,去瞧瞧秀清院的头牌。起来吧,别扫了本公子的雅兴。”
掀起长袍,步步上了阶梯,乐声靠的越来越近,他嘴角扬起的笑意是玩世不恭的,眼底的却含的深沉,如旋涡一般。
紫荆花飘来了花瓣雨在石阶上,有一片飞来了面前,他擡手一迎接,碰巧看见假山亭的姑娘们,不知为何,明明乐声还算吸引人,却被其中一名紫色衣衫女子深深勾着视线。
早些年,私塾的同窗们都说姑娘含笑时宛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前嬷嬷眉梢更是一喜,笑道:“不如,我去让姑娘们好生伺候。”
江润戚擡手,阻挡了嬷嬷的去路,适应稍等片刻。
晃着那把扇子,他眼睛眯了一眯:“那位紫色衣衫的姑娘是谁?”
前嬷嬷定睛一看:“是月匣,今日刚到及笄之年……”
“是个美人。”
秦楼捋着胡须的手也开始停顿了下:“难得一见的女子。”前嬷嬷欲言又止,望着亭心那几位,心里激动不已,早早就动了念头。
轻轻嗅了嗅鼻尖,一股寒冷的栀子花香沁心入了心窝,他问:“空气中是什幺香味,按理说紫荆花是没有香味的。”
“回公子,是月匣,她生来就是带着些香味,但凡风一吹,便会浓郁一些。”
“妙哉,中间谈琵琶那位也不错,出淤泥又不食人间烟火,看着有点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
“哦?”听了秦楼的话语,江润戚挑眉,“那便压下来,抵消一部分债务。”
“公子,这是姑娘的卖身契。”
“从今往后,秀清院就交由你来整改,近日事务繁忙,我打理不来,你好生看着。”叮嘱几句,前嬷嬷给的卖身契便交给了秦楼手上。
“三日后把那位小娘子带来,我要看看是怎幺样的一个美人。”
都说东湖常年盛产雄黄酒,清明节的近些日子,雄黄酒的味道在街上很浓烈,月匣方在东街买来一道药材,准备给姐姐治理下病弱的身子。
也不知为何,近些日子嬷嬷并未让他接客,倒是听清水说,秀清来了一位正主,前嬷嬷已经风光不再了。她想,莫不是那位看似狡猾的中年男人?
正在街上走着,转角处一不留神,她竟然没来得及刹住脚步,差点扑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对不起公子……是我唐突了。”踉跄退了几步,她俯身弯曲着腿,行了礼仪。
那位公子一身的雄黄酒的味道,手里拎着酒壶,定睛一瞧后打了个酒膈:“美人?”
月匣擡了擡眉头,眉目流转间,竟让他觉得清扬婉兮,尤其是那程亮的眼,看到又连连退后几个小碎步,心里不知为何起了一丝玩味,江润戚朝前走来,开始叹道:“啧,长的真不赖……小爷我倒是难得见着。”
随着步步逼近,姑娘噙着泪,贴着墙,手忙脚乱的,引得面前他嘴角勾起一丝邪笑。
“怎幺姑娘这般胆小,我又不会吃了你。”看着她慌乱的眼神,愣是心里情不自禁的生了些许的欢喜,伸手捏住了她那小巧玲珑又纤细的手,装作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模样。
“啪!”这个女人接下来的动作,愣是让他出乎意料,他被打了一巴掌,当场惊愕在原地。
“登徒子!”
月匣见他惊呆在原地,揪准时机就拔腿离开。
她居然敢动手?手怎这般软乎,一点都不疼?
“我被打了?”
江润戚还没从那柔弱的一巴掌回神,望着匆忙逃跑的月匣,痞气的扬起笑脸:“这个美人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