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救他
熔春
文/望舒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哈苏市大雪纷飞，夜间气温将近零下十五度。
城市中心依旧繁华，大型商厦正在进行圣诞节的庆典活动，街边的树上缠绕着彩灯，干枯的枝头缀满暖黄的星星灯，一闪一闪，引得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
商厦的橱窗玻璃上贴着红色麋鹿和圣诞老人各种的贴纸、气球，温暖柔和的灯光倾泻而出，将灰色的石砖地板染亮，热闹的人流中欢声笑语一片。
皑皑白雪落下，空气中寒意迫人，人们话语间有白色的雾气散在空气里，但并不妨碍他们簇拥着向前走，大多人的方向都是街心广场，因为那里有灯光秀。
瞥了眼周围的人潮，岁淳拉高自己的灰色围巾，垂下眼睛，睫毛轻颤，看着怀里的呜咪探头望向斜后方那家烤鱼店，她轻轻开口，“呜咪，回家我就给你吃小鱼干，今天可以多吃一点，你乖乖的不闹好不好？”
岁淳下半张脸都被灰色的围巾遮住，声音细软，埋没隐匿在人群中几乎不可闻，但呜咪却听得一清二楚。
它浅蓝色的圆眼珠转了转，嗓子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喵，岁淳听得懂呜咪的话，于是看它一眼，点点头，“嗯，我感觉我又要开始发抖了。”
呜咪早就知道自己主人奇怪的病，身子赶忙蜷了蜷，乖乖缩进她的怀里不再动，油亮的纯黑色皮毛在街边的暖黄灯光下微微闪烁。
就这样，岁淳低头抱紧怀里的呜咪，朝着人潮的反方向走去。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热闹的街道上，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抱着一只纯黑的猫，正步子缓慢地离开繁华地城中心，逆着人流，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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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淳住在距离城中心三条街以外的钢厂家属院，自大学毕业起，她已经在这个老破的小区住了将近四个年头。
钢厂早些年就已经破产倒闭，地皮划出去修了美食一条街，家属院倒是保存了下来，就在美食街的后面。
因为地理位置较为偏僻，美食街的生意总是红火不起来，零散的商家来了又走，食客没留住多少，油烟味倒是经久不散，染得家属院的后巷总是又黑又脏，到处都是厨余垃圾。
呜咪当初就是在这条后巷捡到的，岁淳当时以为它很脏，洗了好几遍后才发现，呜咪是只纯黑猫。发现能听懂呜咪的话是在捡回来它的第二天，它分明是在喵，落在岁淳耳朵里却是人的声音。
因为自己从小就能见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岁淳对这世间各种奇怪的事情都不算太惊奇，对此也只惊讶了几秒，便适应下来。
家属院在后巷的拐角处，美食街的尽头。
一扇破旧的大铁门，大概是岁淳这种体格轻轻一踹就能倒下的那种。
和美食街最后一家炒米粉店的张大妈打完招呼，岁淳深呼吸一口气，压住身体内克制不住的寒意和颤抖，终于走到了美食街的末尾。
闭塞狭小的墙壁尽头，其实还有一家黑底白字招牌的店铺。
那是家寿衣棺材店。
此刻里面正亮着一盏白灯，但因为常年不擦洗的缘故，蒙了一层灰，白光也变得暗淡，灰蒙蒙的光缓缓透出来。
店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推开，果不其然下一秒，岁淳便听见自己熟悉的声音：
“阿淳回来了，来来来，刚好把这半只鸡拿回去煲汤喝。”赵全随手将垃圾扔进桶里，转身拎了只黑袋子出来，手臂一伸就递给岁淳。
“赵叔，我不能要…”岁淳惨白着一张脸轻轻摇头。
她转过头来，赵全才看清她不对劲的脸色，定睛看了眼面前纤细瘦弱的姑娘，眉头一皱，眉中的皱纹瞬间明显，他叹了口气，“脸色这幺差，应该是又快发病了，别跟我客气，快拿回去吃。”
岁淳拗不过便点点头，临走前，赵全还在提醒她，“魂锁前面有异动，你身上阳气太弱，赶快回家，夜里千万不要出门。”
赵叔是好人，也是唯一知道她体质异常的人，她赶忙低声道了谢应下，指尖勾着黑色塑料袋，怀里抱着呜咪，艰难地迈着步子往家走。
她的四肢在隐隐发抖，岁淳甚至有一瞬间都分不清这是哈苏冬夜的寒意还是自己身体里的。
血脉里仿佛是四处流窜不停的寒气，寒意一点点从骨头里渗出，让她又痛又冷。
最早发现异常的是呜咪。
它猛地从岁淳怀里擡起头，蓝色的眼珠直直盯着那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岁淳听见声音停下脚步，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那正是后巷的方向。
狭窄脏乱的巷道里，正萦绕着一团浓郁的黑色气体，似烟似雾，几乎占满了整条巷子，让原本地面上的垃圾和斑驳的红砖墙壁都看不清。
岁淳眨眨眼，擡头望了眼天空，依旧纷纷扬扬的大雪，片刻未停地从天空倾泻而下，一点点覆盖这座城市，因为雪的缘故，一路走来，美食街难闻的油烟味儿都被压制，不甚明显。
大雪宁静地包裹了这片大地上所有脏污，可后巷里却一点雪迹都没有，只有一片黑色。
有雪花落在她的眼睫，岁淳擡手轻轻拂开，望着那团黑气，她更加确定，这不是人界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那是一团鬼气。
本想一走了之，因为溜进人界的鬼很多，她见过的就不少，估计又是哪个钻了空子溜进来的，她这会儿阳气太弱，根本不敢久留。
擡脚正要走，偏偏下一秒，她听见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怎幺回事，鬼气里居然还有活人。
呜咪咬咬她的袖口，瞄了一声，一阵风吹过，她耳畔棕色的发浮起，细白的手指捏了捏它的后颈，她明白它的意思。
黑色宽大的羽绒服之下，她纤细的手臂微微发力，“呜咪，你想我救他。”
圆润的杏眼轻轻眯起，岁淳的眼眸变成茶色，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浓郁的黑之下，果然有一个侧卧着的人，看着身形，是个男人。
下一秒，岁淳却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吸引力，自她的眉宇间迸发，带着暗暗的烧灼，划破空气，连接着地上的男人与自己。
她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烧灼感更甚，但与此同时，身体里的寒意和痛感在减弱。
压下心头的惊喜，深呼一口气，她做出决定，微微发白的唇轻启，“我救他。”
漫天的洁白大雪里，纤细单薄的少女一步步走向巷子深处，踏入黑暗，而后蹲下身，握住了那只沾着黑色血迹的大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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