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钟后,廖七敲门入内,报了声“姑老爷来了”。侧身将杜如晦让进茶阁,接着关门退出了房间。
杜如晦信步入内,眼光在房内虚掠一圈,不着痕迹在杜竹宜身上睃巡一眼,而后朝着端坐品茶的廖一剑立定,拱了拱手道:“舅兄。”
“姐丈。”廖一剑不与他虚礼,擡手指了指茶案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入座。“请坐。”
“不了,隔壁行家在等。因见舅兄与侄女在此,特来打个招呼。愚近日杂务繁冗,疏于招待,还请舅兄见谅!”
“好说,姐丈无需多礼。”
见二人寒暄得差不多,心兰拉着自来人进屋便呆愣着、痴痴盯着他的杜竹宜站起,急急说道:“姑父,表姐有话同您说。”
杜竹宜恍惚听到自己被点名,惊愕地看向心兰。“表妹,我...”
“什幺你呀我的,表姐,你忘了?你有话说。”心兰边说,也不管杜家父女如何反应,拉着杜竹宜,将她连拉带推的,送进茶阁里供客人小憩的隔间。
心兰回头见杜如晦立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意思,便走到廖一剑身旁,双手搭在她爹爹肩膀。对着杜如晦,嗓音提高,又道一句:“姑父,表姐在等你。”
在场二名男子都听出她的急切与坚决。廖一剑拍拍心兰搁在他肩膀的手,擡眸凉凉地望向杜如晦。
杜如晦被廖家父女一齐望住,一时头大如牛,颇有些下不来台。
他本在隔壁与人谈一桩事情,因心中有事,独自凭栏思索。隐隐绰绰飘来两道清脆悦耳声线,其中一道近向时常在他梦中萦绕。登时认出是他那女儿和内侄女在隔壁谈心,话语中隐含之意,让他暗暗惊心。
他不及多想,便行至走廊,果见廖七和他家一门下守在隔壁间的门口。跟着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过来,心想着只看一眼,只当着人前看一眼...
廖一剑虽未说只字,但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明摆地写着既是心兰的心愿,便没人能让他女儿失望。
杜如晦从廖一剑没有感情的眼神里,硬是读出十分的讥诮,同时也读到了自己的虚伪。他苦笑一声,朝廖家父女拱了拱手,无声走向杜竹宜所在的隔间。
杜如晦走到隔间小门,便见到杜竹宜背对站在门口处,一身淡绿色秋裳的娇柔身子不时轻轻打颤,他心底不禁微微一叹。
“宜儿。”
“父亲,我...”杜竹宜受到惊吓般骤然转身,看向近在眼前的父亲。她是有话想对眼前人说,可一旦面对着他,又什幺话都说不出来。她心中又急又气,若是能扑在父亲宽阔厚实的胸膛上,好好哭上一哭,将心里的委屈和想往都哭出来就好了。
“唉——”杜如晦看着女儿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无奈地叹一口气。生平头一回,心里升起一股又痛又快的感受。
他本来前一晚拒见她,心里便一直担忧着她,忧她会伤心难过,忧她不会乖乖吃睡。在隔壁听到她和她表妹说,要在广阔天地里过另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心里又无端端生出来不甘与不愿。正是这两种情绪在他心中拉扯,催着他不假思索,必需要来看她一眼。
如今看着眼前女儿,一双柳眉蹙着轻愁,一对黛目诉着深情,他身体里又如释重负地溢满快意。
确实虚伪,并且十足是个王八蛋,他在心中对自己如此评价。
“宜儿,既如此,你往里进进,我们且说会话。”杜如晦朝隔间里擡擡下巴,示意杜竹宜往里,他好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