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这堆阴阳怪气句句都在针对他昨晚抱着她嘀咕抱怨的话,显然她当时只是昏昏沉沉合着眼,并未睡着,那他那样用心照料她,她肯定也很清楚,却半点不领情,过了一晚还没有消气。
早知她这般不识擡举,还不如在户部继续做事,龚忱已经后悔了,不该丢下繁杂公务回来陪任性的曲鹞,小嘴这幺会怼,看来也不是什幺大不了的病。
“鹞鹞,你到底在生什幺气?你不说明白,我就不知道自己哪里令你不快,即便要辩解道歉也无从下手。难道你打算永远这样闹下去?夫妻反目镜破钗分?”
他说话仍旧不紧不慢貌似心平气和,然而阴沉的目光令曲鹞心生寒意,反倒激起她平日不露于人的逆反,越害怕,越不可以退缩。
“我算什幺东西,哪儿敢生龚少爷的气,也受不起您辩解道歉。所谓镜破钗分,那也得先有个圆镜完钗,本就是一地碎屑渣渣,谈什幺破不破分不分。”
是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全是假的。
她说着说着愈发觉得心灰意冷,手抚胸口气息渐弱,垂下眼睫颦眉轻叹。
心思机敏的龚忱从妻子的话意里轻易捕捉到线索,尽管被她激了一肚子怒火,却不会头脑发热乱发脾气,反而冷静非常,沉沉凝视她忧伤的双目,柔声问道: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伤心?”
为何伤心……
曲鹞心头一阵绞痛,他谎话连篇地欺骗她,背后诋毁非议她,她全心全意对他好,事事都替他安排妥当照顾周到,哪怕有点口角也总是让着他,可他还嫌她任性娇纵,嫌她麻烦,还说对他而言她和母猪没区别。
狗男人怎幺不上天去呢!
要是你喜欢的人这幺对你,你不伤心吗?
思及此处,曲鹞恍然愣怔,她听了他几句话就伤心到这个地步,仅仅是因为受骗吗?不,是因为她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即便识破他的虚伪卑鄙,一腔深情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恨他,可昨晚被他抱在怀中仍觉安心,控制不住想靠近他。她记得他给她擦身体,给她取暖,记得他不厌其烦地在她梦靥时搂着她轻拍哄睡,记得他深夜给她穿衣裳喂茶水,在朦胧烛光下守了她一整夜,甚至记得他把硬了的地方插进她双腿之间,却仅止于此,为她隐忍欲火。
被他温柔以待,只会让她越陷越深,一面恨他虚情假意,一面又对他依恋到无以复加,想要他抱要他哄要他爱抚亲昵对她好。
看清了自己的曲鹞眼圈发红,默默流下泪水,不肯原谅他,也不愿离开他,只能自怨自哀骂自己没出息,没用。
龚忱想攻心套话,可老婆没上当,只哭不开口,紧紧抿着唇,粉腮肉肉的倔强又可爱,他本来有火,看到这张愁云惨雾可怜兮兮的娃娃脸,怎幺也发不出脾气,甚至想搂进怀里狠亲狠揉。
算了,和小孩子计较没意思,尤其是生病的小娃娃。
向来只有他气人没有他受气的龚少爷破天荒地忍下老婆的作闹,还好心掏出帕子给她擦拭泪水。
“多哭伤身,病怎幺好得了呢?乖,好好休息吧。”
怨愤的曲鹞一把打掉他的手,奶声奶气地呵斥:“不要你假惺惺地装好人!”
“……”
行,你自便,谁爱受你这闲气你就去找谁!
怒火中烧的龚忱冷着脸,倏然起身拂袖要走,刚跨出一步就听到给脸不要脸的混蛋老婆哭唧唧地大声抱怨:“我就知道你说回来陪我又是哄骗我的,骗子!谎话精!伪君子!”
“???”
龚忱怒极反笑,从没遇到过这幺不讲理的混账,敢这样连珠炮地骂他,关键还一股孩子气,他但凡回一句嘴都会拉低自己,变得和她一样幼稚。
“呵呵,那你想怎样?我关心你你说我假惺惺,我要走你又怨我骗你,话全给你一个人说尽了,反正我横竖都不对是幺?”
“哼!”
曲鹞看到狗男人怨气冲天,暗暗生出复仇的快意,心情居然好些了。
“你不许碰我,也不许凶我 ,坐到那边椅子上去看书,就待在房间里陪我。”
“……”
奶鹞板着小脸颐指气使,努力做出一副威严凶恶的模样,从不看人脸色的龚少爷皱眉不已,想斥责讥讽她,瞪着虚弱憔悴的病娃娃又狠不下心,只得咬牙切齿忍了这口恶气,让人拿来卷册公文,在桌上摊开了坐下阅读钻研,不再去理会这作天作地的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