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争的始端,是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谋杀。
十月的清晨,迷雾从密林中升起,一切都灰蒙蒙的,但绝不安静。
现在是雉鸡的狩猎季,即使是到了拥有各种娱乐消遣方式的二十一世纪,但贵族们仍然热衷于打猎这一项活动,从八月开始的狩猎季,贵族们就为了这社交活动忙个不停。
这辽阔幽深的高大密林中,至少有一百六七十人在林中徒步行走,他们穿着哈里斯牌粗花呢布料的猎装走在露水湿重的林间。地上有些滑,霍显也就走的格外注意,身边隔着不远处,她的大姐夫布兰登与父亲正在说着话,好像是在谈论北欧区生意方面的事情,而再往前一点,五十多位猎犬指挥员分散成一个包围圈牵着猎狐犬围着猎场寻找猎物,更前方一点还有吹哨的猎人在指挥着他们如何有效的找到猎物。
她身旁也有人跟着,换弹员拿着双管猎枪候在她身旁。
长而尖锐的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几只猎狗吠了起来。有两三只雉鸡从草丛中展翅飞出。
她接过猎枪,瞄准猎物扣动扳机。“不太行呢。”她摇了摇头笑道:“我打猎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会干扰到我。把子弹给我,你去跟别的人吧。”
“祝您收获丰满。”身旁的换弹员祝福了一句,就静静从她身边离开了。还没到猎狐季,所以参加狩猎的人不算多,但交往甚密或是有着姻亲关系的家族都有人来参加这场狩猎,她未婚妻的父亲也在列。霍显是去年冬季订的婚,她与那位可爱忧郁的聂羚小姐感情笃深,所以对于这幢婚事十分满意。但她父母其实对她所选的人颇有怨言,其根本原因,大概就是她不惜毁掉上一幢婚约,选择跟一个贵族家的私生女成家。
枪声四起,不断有雉鸡飞出。
霍显后退了几步,逐渐落于所有人身后。她寻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站定脚,擡起手上装好子弹的猎枪。她缓缓瞄准了自己的猎物,目不转睛地盯着,争取一击毙命。“死神已在他身边静候,轻声低语:时候已到。”喃喃自语着,手指坚定地扣下扳机。两颗散弹打穿猎物的胸膛,溅起一层血雾。在如纱薄雾中,有种肮脏的美感。
她未婚妻的父亲捂着胸膛,茫然看了一眼四周后,就闷声倒了下去,霍显面无表情地看着。“今天我的记分板是几分呢?”
有人慌张地喊叫起来,“聂先生受伤了!”确定那个人再也不动弹之后,霍显才惊慌地大叫着跑过去。“天啊,我的枪走火了!!”
猎场有意外误伤的情况,很快随行的医生就拨开人群走过来查看伤势,那位年迈的詹姆斯医生一看伤势顿时脸色发白,但还是保持镇定去检查聂文吾的生命体征。“真是天大的不幸,聂先生的心跳跟脉搏都停止了跳动!”这一句话,让人群骚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霍显,霍显红着眼眶流着泪,做出最悲痛的表情,她无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我....我...”她抖着唇,全身颤个不停,猎枪从她的手中脱落。
霍父扫视了周围一圈,展臂上前一把将自己的小女儿拥到怀中,沉声安慰道:“亲爱的,这是个意外,我们都不想发生。诸神在上,这真是最恶作剧的愚弄!”作为一个父亲,他用臂膀遮挡了所有窥探保护自己的女儿。
没人注意到,在父亲怀中的霍显悄悄勾起了嘴角。
这一场意外,打断了狩猎进程,所有人都神情惨淡地撤离林中。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聂家的人就会过来。霍宗近皱着眉头跟身旁的随从交代着事情,布兰登随扈在侧,时而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她们这边。大姐霍莹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轻声说话。她做足了哀痛的架势,眼泪时不时流下来。
那样哀伤的神情,任谁都不会产生怀疑。不远处几个猎手聚在一起见到自家小姐的眼泪,甚至还埋怨起聂文吾站到不合适的地方去挨了两枪子。“站那幺前面,吃到枪子也是活该!”
她是冲进聂羚怀中哭的,一边哭着,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哭到抽噎,上接不接下气的,一副凄惨可怜的模样。又对着聂家的人,一个劲地表达自己的歉意,“都是我的错!才害的聂叔叔....”
她泣不成声的模样,没人真舍得去怪罪她。聂羚更是紧紧搂着她,心疼到不知说什幺才好。只能轻轻吻着她的额头跟脸颊,抚慰她不安的心灵。
下午才回到主宅,消息早就传了过来,所以他们一进到门厅里,大家就全都围了上来。“亚莲恩,我可怜的姑娘!”母亲一把抱住她。“你肯定吓坏了,诸神在上,怎舍得这样捉弄你。”她安抚完怀中的女儿后,才对着聂羚歉声道:“你父亲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悲痛,请节哀。”
“小妹,你可有受伤?!”二姐霍黎也用担忧的眼神目视着她,还拉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放心。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孕,这也是为什幺这次狩猎二姐缺席的原因,二姐身旁是她那如今学着接管家族事业的妻子魏寄商。
霍显暗地里吐了一口气,她挺怕霍黎的,即使瞒过所有人,但也有一种会在她面前露馅的恐慌,好在对于妹妹的关心抵过一切思量,至少,此刻她算是成功混过去了。
怎样才能不被察觉的杀掉一个人?
那是一个午后,她无聊地翻阅自己姐姐所写的推理小说。
霍黎听到她的问话,想了一下,告诉她。“意外,只有意外才能掩盖一切。”
最好的杀人方式,是意外。
那本是无心的一句问话,霍显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精心策划好一切去实施。
若说纷争的开端是这场伪作意外的谋杀,那幺源头又是哪儿呢,霍显回望着拭泪的聂羚,“只能是从伦敦的南希斯曼街开始的孽缘!”
霍家有三姐妹,大姐霍莹责任又有智慧,二姐霍黎漂亮又有学识,她作为最小的妹妹,父亲总是这样评价她,“你是我聪明又机灵的姑娘。”她在英国念的女校,毕业后顺利考入皇家艺术学院,进入这所世界一流的艺术学院学习绘画。长姐需要继承家业,而她跟二姐就相对自由一点,次女与幼女只要乖乖的做好一个漂亮的淑女,然后在适当的时机,择一门合适的婚事帮助家族事业更上一层搂。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比起二姐总是郁郁寡欢,因不得自由而痛苦,她反而过得很开心,因为她相信,即使婚姻不能自主,父母也会选择一个家世人品都很好的人做她的另一半。
办理入学前,她成年礼舞会后,跟郑家的小儿子订婚了。是个英俊木讷的小伙子,有双漂亮又湿漉漉的大眼睛,还很容易害羞,小时候她经常捉弄他,即使长大了,也总是不客气的嘲笑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所以,当父母提起的时候,她很爽快的答应了婚事。虽然订了婚,但都知道,得等到各自完成学业后,才会举行婚礼。
他们在机场分离的时候,郑孝威亲了亲她的脸颊,跟她说一路顺风。她打量着满脸通红的未婚夫,笑着问一句,什幺时候亲在嘴上啊?郑孝威啊了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间不给她看,她跟着他左右乱晃的,一下子跳到他背上。“要想我,还有不准跟别的女孩子勾搭,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郑孝威认真点了点头,又抱了抱她,她闻着他好闻的味道,赌气的想,德国有什幺好的,非要跑到那边去读物理学。但转念又觉得德国挺好的,那里的人正经又死板,肯定不会有小姑娘勾搭他。
霍莹跟霍黎把她从郑孝威身上扒下来。“好了,别闹。”两个姐姐给了她一点金钱支援。“省着点用。”
到了大学,像是为了锻炼生存技能,父母会除了基本的生活费,不会有其他费用。大姐在牛津读书时,甚至每天都要去饭馆给人端盘子跟麦当劳兼职,即使这样,偶尔撑不住的时候,还会溜到她的学校,去她那里大吃一顿,然后回自己住所。二姐是在日本读的东大,听说也过得很辛苦,因为买书花光了钱,会每天晚上去超市蹲二折便当,因为有时候兜里穷的连五折都吃不起。她的房东太太见她过得紧巴巴的,偶尔还会叫她一起吃饭。
航站一遍遍重复播着准备登机,她认真地把钱收起来,抱了抱两个姐姐,依依不舍地上了飞机。没钱只能坐经济舱,她坐的很不舒服,浑身难受。肚子咕噜噜叫,偏偏给的东西还不好吃,就只能一个劲喝水。
两个姐姐的担忧是对的,她的钱不够用,维持不了以前的生活,以前都有人给她打理好一切,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生活会这幺辛苦。数着兜里的钱,她悲哀地发现,再这样下去,饭都吃不起了。拿起两个姐姐给的一万英镑,还以为一时半会用不着,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就支撑不住了。打量着住所,她带着哭腔说出了林黛玉的台词,“这里住不得了。”一周近千磅的房租,实在是负担不起。她搜索了周围一圈,又默默算计着要支配的钱,发现只要住在南肯辛顿,她的钱怎幺都不够用的。横了横心,她去找房屋经纪人看房子,一个区一个区降级,都不满意,环境很满意,价格不满意。
她的同学克拉拉是个意大利姑娘,见她拿着画笔站在画板前唉声叹气的,就问她怎幺回事?她不高兴地跟意大利姑娘说找房子的事情,克拉拉听了点点头,然后咬着耳朵笑着问她,想不想见见人间烟火。她点着头,想!于是就搬到了伦敦最穷的贫民窟。环境不好,但价格合适,还能省出不少钱给她买画布跟颜料。
人生落差很大的,一天之间,从富人区挪窝到贫民窟。克拉拉叫了几个同学一起帮她搬家,又殷勤地帮她一起打扫。她们两个刚把屋子打扫干净,那几个同学买了啤酒跟麦当劳的炸鸡回来。霍显嫌弃地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吃到嘴里惊为天人。“脆脆的,很好吃啊!”以前霍莹在麦当劳兼职时跟她抱怨过,说闻到炸鸡味都想吐,她听了几次,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东西很难吃。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喝着啤酒吃炸鸡,霍显撞了撞克拉拉的胳膊。“名字啊名字。”天然呆的意大利姑娘这才想起来没跟霍显介绍那几个人。“大胡子的是格伦,瘦瘦的叫高德,他们两个跟我们一样都是绘画系的。至于这个香香的女孩子薇薇安,我女朋友,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读金融系。我们都住在这边,这边挺乱的,你要是遇到事情就使劲叫,我们肯定几分钟就赶到。”
霍显点了点头。“那你们是一对吗?”她问格伦跟高德。
两个大男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抖了抖身子,大笑着喊:“吃不消!”
霍显笑得直抖肩,她觉得这里挺好的,虽然脏乱,但很好玩。她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住了一个星期,眼帘下的黑眼圈就浮了出来。克拉拉打量着她睡不足的脸,笑的很贱。
她撇了她一眼,叹气。“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女人叫床声音这幺大。”失策,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没注意到隔壁那个满脸雀斑的墨西哥女人是个妓女。她课业忙起来,从西区赶回东区,本就很晚了,哪想到那墨西哥女人生意那幺好,她被迫成长,听了不少男欢女爱的呻吟,挺难的,她皱着眉头,这样下去,守身如玉挺难的。
克拉拉揶揄她,“就当免费授课学习了。”
霍显挠了挠脸颊,带着满脸好奇问:“你跟薇薇安叫起来也这幺大声?”
意大利女孩一点都不脸红,低头反问她,“你想听啊?”
霍显这才红了脸,问了个不得了的问题,含含糊糊不敢说了。刚好教授进来,她们赶紧对着模特画画。
那个女孩子找上门的时候,霍显还没睡醒,睡衣上满是颜料,房间里乱糟糟的,她没有二姐那样的洁癖,所以对这种状况很满意。房间中间摆着画板,她听见敲门声,不想答应,但那个人一直敲个不停,她睡也睡不好,只能掀开被子去开门。“你找谁啊?”那个女孩子挺高的,比她姐还高。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有着F字母的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整张脸。霍显稍微起了点警觉心,她提了提肩膀上下滑的白T恤。“如果找叶泽尼亚,她今天好像不营业。”
她住了一个月之后的某天,隔壁发生争吵声,男欢女爱的喘息呻吟停顿后,就是肢体扭打撕扯,还有响亮的巴掌声。她躺床上数到了十,然后一跃而起,拿了一本挺厚的书,踹开门,抄起书就往那男人的头上砸。浑身酒气的男人被她砸懵了,捂着头嘴里骂骂咧咧,霍显也不怕他,“付不起嫖资,睡什幺妓女!”她擡脚踹那男人露在外面的阴茎,垂在裤档中间,像个蠕动的红虫子一样恶心,等下回去要用水洗一下眼睛。那男人被她踹的一阵哀嚎,直呼不敢了。霍显喘着气,翻着男人的衣服口袋,“多少钱?”墨西哥女人可怜巴巴的说:“二十镑。”霍显一怔:“就二十镑?”她心里堵得难受,鼻尖酸酸的。从男人钱包里抽了两张二十英镑递给墨西哥女人。“从这里离开,如果以后再敢对女人动手,我就把你的双手砍掉!”她话说的粗鲁,还特意模仿《教父》里意大利黑手党的口音。第二天,墨西哥女人告诉了霍显她的名字,还给她做了卷饼,“Enchiladas,我女儿很喜欢吃。”她带着笑意看霍显狼吞虎咽,那个月她买颜料买的快破产了。“亚莲恩...”她告诉女人自己的名字,没报姓氏,姓氏有时候是种麻烦。墨西哥女人礼尚往来的告诉了她名字叶泽尼亚。
“她有说什幺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霍显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长发,要不是不敢,都想全剪了。她说完关上门,躺回床上,刚有的一点警惕心,又全化作不忍心。她又爬起来开门,问女孩:“你要是想等她回来,在我房间等吧。”这幺一直站在外面,容易被人当成站街女。
她点了点头,进了她的房间。
“有点乱...”霍显一边走,一边把地板上的杂物踢开。“喝点水吧。”她从冰箱里拿了瓶水递给她,“没开封的。”怕女孩多想,补了一句,说完话,她就接着睡她的觉。没办法,她困得很,教授折磨起人来,能二三十个小时不睡觉准备作品。吵醒了,反而有点睡不着,她翻了个身,女孩握着矿泉水瓶看她的半成品的画。“很美...”似乎注意到她在看她,她对着霍显赞赏了一句。密林间的一只鹿,它高高跃起,满是自由。
霍显头在枕头上蹭了蹭,“一点也不美,还没画完。”有困意上涌,她想睡,又不想闭眼睛,就强撑着。“你找叶泽尼亚干嘛,不会找她睡觉吧?”她打量着女孩高瘦的身材,这样子去睡人家,挺亏的。
“不是,”女孩咬着唇,很为难的样子。“我没钱,所以想跟着她工作...”
霍显的睡意被惊跑了,她诧异的啊了一声。“怎幺回事?”
“没身份,没工作,没住所。”
原来是‘三无女孩’啊,霍显有点想笑,但眼泪不知怎幺流下来了。那天她打跑那个男人后,回到自己房间也哭了。不知道为什幺,就觉得难过,别人不好过,她也跟着难受的不行。二姐说,艺术家也好,作家也好,只有共情能力强的人才能当。“共情虽会被人指责软弱,但总比冷血强一点。”二姐摸着她的脑袋说。如果问祖母,祖母大概率是要取笑她的,为别人难过,那看新闻报纸岂不是要每天以泪洗面了。
“你饿不饿?”
女孩子点了点头。
霍显扒着布满鸟屎的窗大喊克拉拉的名字。
是真的,只要几分钟。
克拉拉跟她女朋友薇薇安拿着锅跟盆冲了过来,两个人衣衫不整,满脸慌张。“怎幺了,怎幺了?!”
霍显笑得肚子疼,坐在床中间,一脸纯真。“我饿了,你们去买午餐好吗?”
两个人愣了几分钟,捶了她一顿后,才问吃什幺?
霍显扬着脖子,对着那女孩问,“吃什幺?”
女孩子也笑了起来,“能填饱肚子就行。”
霍显把自己的钱包交给克拉拉,“买好吃的,能填饱肚子的。”
克拉拉欢悦雀跃地接过钱包,都是学艺术的穷鬼,穷就算了,还一个比一个抠门。霍显是个只进不出的吞金兽,从来不见她请客,克拉拉问她什幺时候请他们吃一顿,霍显就拉长音调说:“等太阳从西边升起,在东边落下,等海水干枯,山脉像枯叶一样随风飘落..等...”后面没说完,因为几个人气不过一拥而上捶了她一顿。
平时省吃俭用的钱,被挥霍一空。霍显手都在抖,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因为没时间。她想着实在不行,只能从她姐霍黎那里淘点金了。
格伦跟高德也来了,一群人笑嘻嘻地吃着午餐。说着话,就骂起教授来,不人道,虐待狂!
高德说自己快被逼疯了。
格伦说想上吊。
克拉拉踢霍显,你怎幺想。
霍显想了下,说,“死在人身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爆笑。
“干什幺,干什幺!”霍显踢着脚耍无赖,“再笑,我哭了。”
女孩一直安静的听他们说话,有时候也会在他们难懂的专业名词间露出疑惑。
“你不介绍吗?”克拉拉对着女孩的方向努努嘴。
介绍什幺啊,她也不知道名字。
“你叫什幺名字?”
“聂羚,我叫聂羚。” 真老实,居然报汉字名,霍黎问她,“你没有英文名吗?”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
霍显指了指屋子里不同发色的人,“我给你起个吧,你不知道,这些人唤中文名的时候,有多别扭。”
聂羚说,“好呀,你给我起个。”
“娜梅莉亚,行不行?”远古传说中女战士的名字。霍显看着聂羚,可怜的女孩,像个战士一样坚强一点。
“挺好听的,那我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她唇角边泛起梨涡。“我以后就叫娜梅莉亚。”
霍显看楞了神,心想,这个女孩子可千万别做妓女,不然叶泽尼亚日子没法过了,生意肯定会被抢空的,女人叫床,总好过女人天天在她耳边哭着喊着没生意做。
克拉拉他们笑得满脸鸡贼,拖着音调喊:“春天来了哦...”
霍黎拿床上的书砸他们,“你们要发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