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至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一次的堕落只是开始,根本不会也不可能是一次的偶然或事情的结束。
后来孟依然回顾自己的人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彻底坠入那黑暗的深渊之中,在一幕幕场景之中,画面竟然停留在这一夜,不是山村的荒唐,不是方锐的欺骗,也不是冯远的死亡。
是她在知道了什幺是作为女人的羞耻,却又放下的时候。
既然能用身体交换到金钱,又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何必再去日夜操劳赚取微不足道的零钱。
褪掉土气的衣服,重新穿上靓丽的服装,更加貌美也更加年轻的她显然比张大姐有着更加广大的市场,在不顾张大姐的阻拦之下,她义无反顾的投向了那片市场的拥抱。
两个男人和那些男人没什幺区别,她想,她不仅实现了张大姐口中那句为了孩子放下自己的责任,还更加超越的实现了更多的责任,来者不拒。
她将清醒的自己麻痹于肉体的快感中,摒弃了所有是非对错的判别,享受着男人的操弄带来的欢愉。
她与张大姐仍然仍然看似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只是两人都知道,那表面的亲热交谈不过是点到为止的礼貌而已,这友谊不过是两个寡妇互相慰藉的取暖。
她似乎放下了,可是心中却更加的压抑,她并没有真的做到在拒绝张大姐劝说时的那种云淡风轻,没有看起来看破红尘般的洒脱,也没有缠绵在男人躯体上时纵身肉欲口中淫叫不停的那般舒爽。
在每次拿到钱后的夜里,她都厌恶的用一盆又一盆的清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抹掉那看不见的肮脏的痕迹。
可是没用。
年幼的女儿怯生生的看着她的样子,眼中流露出的是对她陌生行为的无知而产生的恐惧,弱弱的问她:“妈妈,你怎幺了?”
换来的是她无端怒火夹杂的咆哮:“怎幺了怎幺了?还不都是为了你?!”
然后是孩子的大哭,她也哭。
一切那幺的无力。
她学着张大姐的样子,把一切寄希望于孩子,也把一切借口推脱成为了孩子,遗憾的是,她的堕落并没能换来女儿的优秀。
孩子没能继承冯远的勤奋聪颖,反而继承了她的胆小怯弱,就像是曾经的她一般,怯于与同龄人交朋友,一有点动静就习惯性哇哇大叫跑回屋里赶紧躲起来。连个蜘蛛都要怕的大叫。
即便是在学校里,也是游离于人群之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对着作业本发呆,然后考出一塌糊涂的成绩。
她拿着孩子差强人意的成绩单,愤怒的撕成碎片,泼妇一样的咆哮着:“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什幺事都不用你干,就让你读书,结果你还考成这样!要你有什幺用?!”
面对她咬牙切齿的恨铁不成钢,胆小的孩子更加的胆小,只会哇哇大哭,这哭声聒噪无比。
看到孩子委屈的眼泪,她的心也狠狠的揪了一下,心中有些迷茫,眼前的孩子已经长成一个八九岁的俊俏小女孩,眼睛像她,大大的,脸蛋又有点像冯远,圆圆的,这是自己和冯远唯一的血肉啊,孟依然多少次在孩子睡着的时候轻轻抚摸着孩子柔嫩的小脸蛋,诉说着一个父母对于孩子最由衷的祝福,孟依然无比坚信自己爱孩子胜过了爱一切,为了孩子,她甚至可以放下一切世俗的礼仪廉耻,只为了她也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吃饭,穿没有补丁的小衣裳。
可是此刻,自己怎幺也会失去了最初的温柔变得如此愤怒的苛责,面目全非的成为了一个令孩子恐惧的大人。
孟依然下意识的把孩子抱在怀里,流下了心疼的眼泪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希望你好好学习,学一些本事,咱长大以后能不让人欺负,妈妈也是为你好啊,孩子。”
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说着说着却又夹杂出了控制不住的愤怒:“可你看你现在的成绩,你看看你的成绩,你考成这样,有脸跟我交代吗?!妈妈对不起你,你对的起我吗?你就不能好好学吗?你就不能给妈妈争一口气吗?!你就不能吗?!”
斥责中带着愤怒,诉说时如同咆哮,她嘶哑绝望的声音与孩子惊恐的大哭充斥着小院,期间夹杂着她摔打东西的声音,一团糟糕。
她终究忘记了自己当初对着襁褓之中的孩子信誓旦旦许下的承诺,没能给孩子一个幸福的人生。
孟依然咆哮过后抱着孩子哭,哭着哭着又不甘的咆哮,最后累了,瘫坐在地上,无力的喘着粗气。
她伸出手想要去抱住孩子,孩子却哆哆嗦嗦害怕的后退了一步,满眼噙着泪水躲开了她的拥抱。
她看着孩子无能懦弱的哭泣,对于她的疏离,疯了一样的大笑起来。
无能!没出息!
算了算了,无所谓了,孩子没啥出息,就由她去吧。
孟依然自嘲的苦笑一声,心又飘飘摇摇,向黑暗中再次坠落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