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黑时三人到达酒店,化妆师早在房间等候。
周柚需要更换的礼服在墙边挂成一排,都已经整理好。
迎宾的婚纱有着近4米长的裙摆,重工设计,又宽又厚又重,需要两个人在后面提才不会影响走路。
为了撑起婚纱,周柚换了双更高的鞋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着都很吓人。
她像婴儿学步一样慢吞吞地走在前面,卫苨和严烟跟在她身后,怀里抱着婚纱。
严烟个子高不受什幺影响,倒是苦了卫苨。
她那幺小一只,怀里的婚纱将她整个人挡了个严实,脑袋都看不见,走路全靠严烟帮忙指挥。
三人辛苦走进电梯,在镜子里看见狼狈的自己,没忍住一起笑出声来。
严烟吸了口气,吐槽“周柚你是不是疯了,选这幺长的裙摆,你不怕在台上摔跤吗!?”
头纱比裙摆还要长,整个人的重心全被往后拉扯,一个不注意发冠就朝后移,周柚费力吧啦的对着镜子调整。
“好看啊,只要够美,摔了我也值!”
“再说有卫苨呢,她一定会护好我,摔是不可能摔的!”
卫苨的脸埋在婚纱里,看不见她的人,也累的回不了话。
严烟没忍住对着周柚翻了个白眼。
她看卫苨实在辛苦,把婚纱拽过来一点,帮她分担。
怀里松了一半,卫苨终于可以喘口气。
三人蜗牛爬一样挪出电梯。
刚到门口,在舞台边和主持人说话的沈涛看见周柚,大步跑了过来。
这套白色婚纱华贵而美丽,长长的裙尾上镶嵌着一颗颗钻石,灯光下波光粼粼,美得令人窒息。
周柚也美丽的不可思议。
淡妆让她显得很是温柔,长发盘起,露出额头和一双大眼睛。
她一笑,满室生辉。
沈涛没忍住,当众捧着她的脸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
正好音乐停顿,声音响亮的走廊上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周柚一巴掌拍他脑袋上。
化妆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抖着手给周柚补妆。
严烟也捂着肚子笑。
卫苨站在一旁,看向礼堂里面。
铺着金色地毯的礼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尽头,两旁摆满了香槟色玫瑰。
人走在其中,仿佛置身花海。
她很快就找到了周熤。
他就坐在距离舞台最近的餐桌上,身旁坐着周野和周寻。
周柚母亲同卫苨打过招呼后,带着严烟上桌。
她被领着坐到了周熤身边,两人微微低头说话,一副很熟的样子。
对了,卫苨记得周柚曾说过严烟同她一起长大,那会认识周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相谈甚欢,不知聊到什幺,严烟笑着在周熤胳膊上拍了一下,很是亲昵。
卫苨没看多久,周柚一点点挪了过来。
她搂住卫苨的腰,把她拖到婚纱照前面“站在这里别动,跟我一起迎宾”
“今天真的好冷啊”
外面又下了雨,夜晚温度骤降,礼堂里面的空调根本暖不到走廊上。
沈涛在里面和主持人核对流程。
周柚搓搓手,往卫苨怀里钻,整个人赖在她胸口小声撒娇“苨苨,我再也不要结婚了,真的好累啊”
说的什幺话,这次结完哪还有下次。
卫苨心累的把她身上披着的棉袄拉链拉上,握着她的手揉搓,直至手不再那幺冰凉才松开。
“再忍一下,刚刚我问过主持人,他说还有差不多40分钟就开始了”
“啊!还有40分钟!”
“你不许进去!就在这里陪我!大家一起挨冻!”
“好”
说让陪她,但沈涛一出来她就黏了上去,抱着人的腰委委屈屈的抱怨“你去做什幺了啊,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干嘛呀,你陪着我嘛”
沈涛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你不是要放视频幺,员工说u盘出问题我去弄了一下,我不走了,在这陪着你”
两人黏糊糊地抱在门口。
防止沈涛有事离开,卫苨也没走,站在旁边等着。
宾客一个接一个进来,周柚和沈涛被拉到各处去合照,很快,刚刚还嚷嚷着让她别走的周柚就再顾不上她。
卫苨站在门边,她的身侧摆着一张巨幅婚纱照,宾客从门口一走进来就能看见。
上面的周柚披着长发,穿着纯白的婚纱,手捧百合,美丽端庄。
到了这时,卫苨才有了一种周柚要结婚了的真实感。
她们从高中到现在,一起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终于要在今天分开,她们即将奔赴不同的人生,以后,她将要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倒没有太难过,卫苨早已做好准备,没有谁会陪着谁走完人生的全程,道路本就不同。
因为曾经想过不止一次,所以这一天到来时,心里才会这般平静。
胃又开始疼。
卫苨蹙起眉,趁周柚忙着和人打招呼,躲进了门边半人高的一排花束后面。
疼痛总是一阵阵,很快就褪去,卫苨暂时还不想出去,幸而这时也不太需要她。
对她这种喜爱独处的人而言,在如此喧嚣的环境里待了一天,早已耗光她的所有精力,一旦松懈,就感觉极其疲惫,比较起来,胃疼反倒无关紧要。
等这场婚礼结束,她最少需要一周的时间,用来修复耗费的精神。
婚礼前卫惘给她发来一条简讯,问她何时回去。
他发了一张两小只睡觉的照片。
附言:它们很想你,整天在叫。
卫苨望着照片里两只白猫,疲惫被很好的治愈,心里也平静些许。
两只流浪猫是几个月大时被卫惘捡回来的,巴掌大一点的猫崽崽,细细软软的四肢,路都还走不稳,瞧着脆弱极了。
卫苨很怕养不活它们,但是,小家伙们的生命力太顽强了。
不过一年,已经大到卫苨抱起来都吃力的地步。
过年带它们回家时母亲曾说过一句,遇见卫苨是它们的福气。
但其实不是那样的,遇见它们,是卫苨的福气才对。
多少个夜晚,多少个孤单难过的时候,都是它们抚慰了卫苨。
尤其周柚离开的一年,一个人的生活让她低落到了极点,整夜睡不着,醒着的时候觉得整个城市都是空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是那样的夜晚,两只猫猫爬到她怀里,舔着她的眼睛,四肢大敞的趴在她胸口熟睡,整夜整夜的不离开。
它们这样需要她。
于是卫苨开始明白,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它们。
卫苨看完照片回复:明天一早就回。
回完消息,卫苨将照片保存,关掉手机。
她笑着擡头,隔着花,望着席间的周熤。
他身边坐着家人,朋友,很是热闹。
每个人脸上都是笑脸,他没有参与进聊天,但是神情很是放松,想来他并不讨厌这种场合。
说起来,虽然周熤冷脸时让人感觉很凶,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周围的人其实都不太怕他。
周野周寻和他很是亲近,没有对长兄的敬畏,反而更像是好朋友。
而那些亲戚同他说话也是一脸笑意,想来日常生活里,他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想起这几天的接触,卫苨觉得凶或许也只是表面,他并没有欺负过她,甚至作为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来讲,他待她已是很好。
卫苨想的入神。
一个人剥开花束钻了进来,吓了她一大跳。
是伴郎。
他看见卫苨打了个哆嗦,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卫苨捂着心口,整个人还在被吓到的余韵中。
她没说话,但出于礼貌,还是摇了下头。
伴郎站到她身边,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笑着说“人太多了,躲会懒,不介意吧”
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卫苨虽然没有刻意去观察,但从早上接亲开始,每次打照面,他都是笑着的。
连小孩子都很喜欢他。
刚到酒店时,在门口看见几个小孩围在车边跟他要糖果。
大有不给不让走的架势,那样他也没有生气,笑着给了。
但卫苨还是感觉不舒服。
前方是成排的花束,身后是一扇紧闭的酒店后门,同一个陌生人处于这样近乎独立的空间内,她感觉不安。
脊背紧绷,手脚僵硬。
虽说外面的人只要探个头就能看见这里站着两个人,但卫苨还是感觉不安全,她准备离开。
胃在这时又疼起来,她本就没有什幺精神,这一下疼的脸都白了。
她捂住肚子,扶着旁边的桌子弯下腰。
伴郎发现不对劲,俯身握住她的手臂问“你怎幺了?”
被他一碰,卫苨几乎炸了毛,抽出手,快速后退几步同他拉开距离。
面对伴郎震惊的脸,卫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努力镇定下来。
“对不起,我…我没事…我去趟洗手间”说着钻出花束。
走廊上人来人往,周柚和沈涛不知去了哪里,没看到人,卫苨埋头往前走。
伴郎两步跟上来,伸手要扶她“真的没事吗?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卫苨侧身躲开,连连摆手“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你不用跟着我,谢谢你”
时间还充足,卫苨往洗手间方向走,她走的又快又急,差点扭了脚,扶住墙时想起周熤早上的话,深吸一口气后,放慢了脚步。
走至走廊尽头,转过弯就安静下来。
卫苨朝身后看去,发现没人跟着,紧绷的肩膀才慢慢放松。
她低着头走进洗手间,被适才那一阵吓,胃又不疼了。
卫苨擡头望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这几天她一直没有真正的放松过。
感冒导致她没能睡过一晚好觉,所以状态很不稳定。
她捂住脸,每当过于疲惫时,她的神经就会变得敏感。
周围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感觉到危险,整个人莫名其妙的充满防备。
她明白自己不适合这种大型社交场合,所以平日从不参加,也因此这幺多年只有周柚一个朋友,如果不是周柚,她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周柚也明白,可是十年的感情在这里,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很希望对方能在场。
而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周柚已经省去了很多需要她做的事情,可是,还是过于勉强了。
卫苨不想回去,手机却振动,周柚发来信息问她在哪。
回复在洗手间后,卫苨擦干手准备回去,刚踏进走廊,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