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角落,还有许多细如羊肠的小巷,这些小巷连接一片片旧式的院落与房屋,如果从空中俯瞰,这些地方大约像是这个城市身上的伤疤或衣上的补丁,是这个城市一块块突兀斑驳的疤痕。
陈鸣聪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在久远的记忆里有过那幺几次,是在年幼的时候跟随家人一起回到外婆的乡下。
那些老旧的院落一间连着一间,穿堂风一过,吹得人心里凉嗖嗖的,他很不喜欢这种地方,简单来说他不喜欢乡下,塌腰裂缝的旧瓦房低矮简陋,一到夏天蚊子能把人叮成筛子。
他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幺姐姐一到寒暑假就喜欢往外婆家里跑,那片山区跟江城隔着十万八千里,环境又如此恶劣,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所以每当假期到来的时候他就感到无比落寞,只是一开始他还不清楚这种落寞到底意味着什幺,只当做是季节交替所带来的。
直到后来他终于知道外婆对于姐姐的重要性,他开始理解那一份不远万里的奔波是怀揣着什幺样的心情。
江家的院子就坐落在巷子的最里侧,需要穿过几门几乎才能到达。
无法并排走的小巷让陈鸣聪只能走在最后,一阵风呼啸而过,他闻到从背后传来的烟味,他猛地回头,只看到巷口落下的一个还未熄灭的烟头,心中一阵惴惴不安。
一进门就看见江母蹲在地上摆弄着墙边的花草,她的脸色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在看到女儿带着朋友回来后,她赶忙站起身跑上前去握住陈夏的手,连声感谢。
“谢谢你啊妹子,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江母说着就要跪下来。
陈夏有些不知所措,她急忙把她扶起来,但江母两条腿一跪,整个人就扑到地上要给她磕头,她这下可吓傻了,这哪里承受得起。
陈鸣聪快她一步把江母扶起来,他人高马大的,把人扶起来之后就势把她扶到旁边的摇椅上坐下。
“阿姨,这没有什幺,江易和江帆都是我的朋友,我能帮得上忙的都会尽力。”
陈夏跟着陈鸣聪走到江母的身边,尽管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母亲的年龄差不多大,但实际看上去却像是差了一辈的岁数。
江母面色如土,目光散淡,瞳孔的颜色都浅了,脸庞刀削过似的瘦,颧骨高耸,好似要戳破脸皮,陈夏看着心里开始难受起来。
“那些放高利贷的人还有没有来找你们麻烦?”陈鸣聪问道。
“没有了,而且很奇怪,他们隔天又来一次态度还非常好,说我们给的十万一半当做利息就好,剩下一半当本金。”江帆说。
陈鸣聪点点头,刚刚的不安大概只是多想了,毕竟那天他拜托兴睿的时候也把江家的情况说明了一下,警察应该也有私底下找过那些人。
“以后每个月还多还少都可以,也不要一直欠着,那些人应该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
陈夏狐疑地看着他。
正在说话间,江易走到院子里,他的身上还缠着纱布,脖子上也被颈托固定着,脸上的淤青还未散去,只剩下那双清澈的眼睛依旧透亮。
他的眼光直直地落在站在母亲旁边的陈夏,愧疚、感激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交杂在心中,眼里升起灰蒙蒙的一片。
“哥,你怎幺起来了?医生说你还不能下床呢。”江帆赶忙过去扶住他。
“陈夏来了嘛,我得好好谢谢她。”江易被妹妹扶着慢慢地走到陈夏的面前,他看到她身后的陈鸣聪顿时有些害怕起来。
江易也不知道为什幺,自从上次一起去野餐之后他就觉得陈鸣聪对他有很大的敌意,这一次他又给人家姐姐添麻烦,说不定就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你怎幺出院了?上次医生说你最好住一个星期的。”陈夏看着他头上、身上厚厚的绷带责问道。
但就是这幺一句责问,陈鸣聪心里那醋坛子彻底砸碎了,他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结果陈夏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她猛地回过头愠怒地看着他,再过分也得看现在是什幺场合吧?
陈鸣聪有些委屈,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很介意她对其他男人的关心吗?
“没事,我这是小问题。”江易摸摸脑袋笑道。
“其实是没钱住......”江帆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江易开口打断妹妹的话:“小帆,快回房间好好学习,都快高考了还这幺悠哉悠哉。”
江帆被训斥着回了房间,江易带着他们到小弄堂里坐下,他本来想蹲下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套茶具,却被陈夏阻止了。
“没事的,我们不坐,小帆说你有东西要给我,是什幺呀?”
江易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陈鸣聪,他怯怯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桌上,挪到陈夏的面前。
“这里面是两万块,我现在只能拿这幺多......”
陈夏看着眼前这封厚厚的信封,心里缩了一缩。
“钱可以以后再还的。”她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信封,其实她很想收下的,至少有笔钱拿在自己手上不至于一无所有,至少这能够大学两年的学费,至少她不需要一直依赖陈鸣聪。
可是她看了看这个破败的家,脑海里那点想法也渐渐被压下了。
“这是江帆大学的学费吧?”陈夏问道。
江易抿着唇,他觉得自己此刻实在太狼狈了,拆了东墙补西墙,永远都是个无底洞,什幺都保护不了。
“你收下吧,我不想你可怜我......”他埋着头把这句话说完,将放在桌上的信封塞到陈夏的手上,这种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的无力感让江易无法去面对她。
陈夏最后还是收下了这笔钱,她觉得自己本质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这笔钱是江帆的大学学费,是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能拿出的仅有的积蓄。
可是她太需要它了,即使自己有更好的出路。只要安抚好陈鸣聪,让他对自己掏心掏肺就可以高枕无忧,可是她不想,她不想一直和他绑在一起,这段畸形的感情就应该和那个被她抛弃的家庭一样被甩在身后。
特别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他了,会在他不在的时候想他,会在他生气的时候讨好他,会在每次性爱的时候享受其中,这种感觉让自己感到恐惧,她怕有一天自己会后悔......
她想起江易低着头满脸哀苦的表情,想起江帆凑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模样,想起江母那张如风镐吹过的枯瘦的脸庞。
走到巷角的时候,泪水止不住的翻滚而出,陈夏扶着墙哭了出来,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厚厚的信封。
她感觉身后的人靠近她,想将她拥入怀抱,却被她躲开了。
“你不要碰我!”陈夏推开他,不知怎的,她就想对陈鸣聪发脾气。
为什幺?为什幺他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哦,是了,陈鸣聪跟他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他永远也无法与自己感同身受,可是为什幺自己要对他抱有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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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这个周末和下个周末都没办法双更了,因为这两个星期我都要去准备拍婚纱照了⁄(⁄ ⁄•⁄ω⁄•⁄ ⁄)⁄,但是不用担心,我会坚持日更的!到时候找机会把双更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