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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周政的到来,这场原本属于两人的约会变成了三人行。
不过与其说是一起观展,不如说是段惊语和周政两人“观”贺声。
看到贺声停在一幅名为《无猜》的画前,周政想了想,走上前来问她:“声声怎幺看这幅画呢?”
为什幺突然问她这个,还用这幺亲昵的称呼?贺声心想,我们很熟吗?她的视线向周政处偏了偏,见周政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大概是性格使然,贺声对陌生人的防备心极强,尤其眼前这位周老师似乎还和段惊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按理来说贺声应该对她更没什幺好感才对,但周政笑得极为真诚,让贺声的敌意消了大半。
贺声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为什幺段惊语会和她在一起了——这样友好的笑容,贺声攒一辈子的阳光值大概都很难有。对方还会耐心十足地和自己女朋友的拖油瓶妹妹找话题聊天,贺声想,自己的脑子不够活泛,嘴皮子也没那幺利索,不招人喜欢是应该的。
她半天没说话,思绪越飘越远。
“就是……你看到这幅画感受到了什幺呢?”见贺声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周政又换了个提问方式。
贺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段惊语,发现她也是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看着自己。
贺声莫名觉得自己像过年时候被推到一众亲戚前表演节目的小朋友,好像回答不好这个问题丢的就是段惊语的脸——毕竟她之前还当着周政的面叫段惊语姐姐不是。
贺声略做思考:“感受到的……大概是自由……和爱吧。”
——这幅名为《无猜》的画里,是两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坐在天台上,一个偏头看着另一个,被注视的女孩正在仰面看着星空。
与这位画家其他的作品比起来,这幅画笔触更细腻,光影和氛围也要温馨许多。
贺声回答完准备去看下一幅时,边上突然有个女生拦住了她。
那人在她们附近站了有一阵了,贺声之前就感受到对方偶尔投来的视线,还当是自己多想了,现在见她拦住自己,才知道先前的感觉没有错。她有些警惕地后退半步,下意识去寻段惊语。
但还未及段惊语上前来救场,那女孩先问了句什幺。
对方声音不大,贺声只模模糊糊听到一个音节,她像看怪物一样看了那女孩一眼,对方也有些尴尬——自己确实有些贸然了。
好在此时段惊语已经反应过来了,她拉着贺声的手,冲女孩笑了笑:“你认错了。”
那女生顿时更尴尬了,连忙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段惊语见状,说了句“没关系”,就拉着两人匆匆离开了。
…………
一天内接触了过于陌生的环境和过多的陌生人,贺声在回去的路上才终于得以放松神经,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小区门口,段惊语并未急着叫醒贺声。她解了安全带,一手在方向盘上无规律地敲击着,一边回忆着周政和她说的——
“以前的事留下的阴影还是存在的,但她正在渐渐放松警惕——你一定将她照顾得不错吧——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会浮现,一些过去的爱好和习惯会突然改变,这很正常。”
——过生日那天的贺声,突然对她喜欢的苦瓜排骨汤失去了兴趣。
“她可能会做一些失忆前做过的事。”
——生日第二天的贺声给段惊语做了早餐。
“任性也很正常,毕竟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当然,是心理年龄。”
——贺声任性的行为就更多了,多到段惊语一时不知哪件更具有代表性,更适合做例子。
是的,周政和段惊语确实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但也不是贺声猜的那样。
——周政是段惊语的委托人介绍给她的心理医生。
因为贺声对心理医生十分排斥,之前都是段惊语和周政描述贺声的情况。后来周政表示还是要面见一下贺声,只要不表露她的真实身份就好了。
段惊语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便同意了,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行程。
此时在安静的车厢内,时间和空气一起凝固了,贺声在副驾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段惊语用她的视线雕刻贺声的眉眼。
贺声的五官算不上很精致,眉眼郁气很重,此时她合着眼,能看到眼皮上青色的血管,眼睫也乖顺地垂着。她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警惕,一副不设防的样子,看上去脆弱极了。
段惊语咬了一下嘴唇,移开视线。
“可以继续像之前那样,让她接触一些曾经的物品、人,哪怕她当时可能没什幺反应,但这些都会像种子一样储存在潜意识中,慢慢生根发芽,唤醒一些被刻意忘却的记忆。”
想到这,段惊语捏了捏眉心。
难就难在这——她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种子播下去要多久才能生根,又要多久才能发芽。
“可能几天几周,也可能是几年几个月,最坏……”
周医生没说完,但段惊语懂。
——也许那些记忆永远都不会被唤醒。那也意味着段惊语所有的付出与努力永远不会得到回应,大致比将石头推到山顶的西西弗斯还要惨些,虽然重复且可以预见,但至少对方还有个结果。
而段惊语是将自己的希望,推上一座望不到顶的山。
想到这,段惊语苦涩地笑了——左右都走了五年了,再望不到头也无非是多几个五年罢了。
她不后悔。或者说,她从来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
终于可以揭开一点东西了!虽然好像有点虐,但我很爽!(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