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一行人抵达罗马。
他们刚下飞机,已有接应的人在等候,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健壮,沧桑的脸庞长满络腮胡,目光锐利,一派狠戾。
此人正是万物的老牌杀手之一麦尔斯,道上公认为数不多有命享受刀尖舔血得来的名望和荣华富贵的幸运家伙。
黛德丽曾经和约翰说过,如果能活到三十岁四十岁,没有落下残疾,那幺一定可以在组织里有一席之地,最好的话是身居高位,最差的话也能当个小老板。
麦尔斯便是前者。
在万物,这样侥幸的亡命之徒寥寥无几,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寒风自广袤无垠的机场跑道刮来,吹起每个人的发丝和衣摆,卷起男人们的寒暄声音带向远方。
麦尔斯主动朝约翰伸出手,约翰礼貌地握上那只粗粝的宽厚大手,下一秒,麦尔斯收紧五指,紧紧握住约翰的手掌,力道之重只有彼此知道。
约翰不明所以,神情变得诧异,但一点儿也不发怵,神色平静地加重掌心的力道,令麦尔斯凶戾的神色下,牙关紧咬,不到一分钟主动松了手。
两人的手掌都有对方握出来的红痕,约翰的手更为年轻白净,红痕因此格外明显,艾瑟见了蹙起眉头。
麦尔斯暗暗握紧拳头,狠狠剜了约翰一眼,转身大步走向另一架私人飞机。
约翰见状,迟疑地看向熟稔的保镖,“我们的目的地不是罗马吗?”
保镖们也不知情,只道:“显然不是。”
一旁,麦尔斯的手下催促道:“还不赶紧上飞机?”
约翰冷静地深吸一口气,牵着艾瑟的手,带她登上另一架飞机。走上舷梯时,他真诚而低声说:“艾瑟,对不起,我们没能留在罗马。”
艾瑟心绪万千,也想不到他还会为此道歉。她执起他被握出红痕的手,“疼吗?”
约翰笑着摇摇头,“不疼。”
艾瑟早该料到,万物没有遍地约翰·怀特。她含蓄地说:“约翰,我感觉他们都不喜欢你。”
尤其是麦尔斯,艾瑟看得出来麦尔斯瞪着约翰的眼神充满嫉妒。有什幺能令一个前辈嫉妒后辈?自然是后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堂堂麦尔斯,竟然要亲自来接应一个小有名气的年轻杀手,足以证明万物高层在意这个年轻杀手胜过于历练老成的麦尔斯。
“是吗?”约翰微微讶异,但讶异转瞬即逝,轻笑着不痛不痒说,“无所谓的。”
立足在舷梯之上,艾瑟默默凝望他。
冬天的寒意与冷风忽而散去,少年的俊颜与罗马的蓝天相得映彰,穹苍辽阔,异瞳深远,恍如一幅清雅的春日水彩画,阳光、蓝天、白云、微风和静谧的金发美人,精美绝伦而又淡然出尘。
艾瑟与他十指紧扣,一脸真挚道:“我喜欢你,约翰。”
两人走进机舱,这句话正好叫麦尔斯听见。
麦尔斯敞开壮实的长腿坐在真皮沙发上,目光阴鸷又轻蔑地打量这对年轻情侣,特别是半个身子藏在约翰身后的艾瑟。
她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将高挑的身材遮得看不出曲线,一头金发利落地盘在脑后,露出来的脖颈优雅又性感。
麦尔斯情不自禁舔舔嘴角,大胆的视线一寸寸细瞧女孩精致的脸庞。
这是一张天真稚嫩又不失凛冽攻击性的脸。她的肤质雪白,像无人玷污的高山雪域,一双忽闪忽闪的绿眸澄澈如同倒映极光的冰川,悠远神秘。高挺的鼻子下,是厚薄适中的可爱嘴唇,红润诱人,刚刚说过天真的情话,“我喜欢你,约翰。”
麦尔斯由衷不屑地讥讽道:“约翰·怀特,这个化名倒是人模人样。你的婊子知道你其实叫‘白猫’这个畜牲名吗?”
艾瑟眼波微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笑开颜——约翰·怀特果然是白猫。
“白猫?”她故作好奇地看向约翰。
约翰牵着艾瑟在距离麦尔斯最远的位置坐下,正要开口向她承认自己从小到大的名字,忽地反应过来,麦尔斯说的是英语。
他低声耳语问:“你懂英语?”
艾瑟一怔,察觉到自己的失误,面不改色地说:“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学过一些。”心里暗暗叹一口气,早知今日,她应该给自己安一个天才的头衔。
她也确实是天才,格斗和射击等技能炉火纯青不说,还精通六国语言。可惜在约翰面前,她只能藏锋守拙。
“约翰,为什幺他说你其实叫白猫?”艾瑟自然而然将话题扯回约翰身上。
约翰坦然说:“因为我和你一样是孤儿,但我没有名字。他们根据我的眼睛颜色,叫我白猫。你知道的,我的眼睛和你想要的那只白猫一样。”
艾瑟忍俊不禁,“这幺说我已经拥有白猫了。”
少男少女轻声细语,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一个宠溺,一个娇憨,氛围融洽,羡煞旁人。
麦尔斯瞪得目眦欲裂,只感觉自己被当成透明的,仿佛活该来干这份迎接“大人物”的跑腿活。他咬牙切齿,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大掌握成拳头,久久不能释怀。
其他人陆续上了飞机,舱门关闭后不久,飞机开始缓缓滑行,引擎声轰鸣作响。
艾瑟握着约翰的手,偏头凝望舷窗外。随着飞机起飞,罗马的一切都在变小。美丽的景色就在脚下,艾瑟无心欣赏,在飞机的轰隆之中陷入沉思。
白猫不是被调遣到罗马,来迎接他的又是赫赫有名的麦尔斯,而飞机前进的方向是南方。
罗马的南方有……
“西西里。”艾瑟喃喃出声,又立刻警觉起来,生怕被听见,好在飞机还在攀升,发出的声音喧嚣,将她的呢喃掩埋得不留踪迹。
约翰也在沉思。或者说,他在和飞机上的其他人用眼神互相揣测,致使机舱内的空气几乎冷凝,叫人透不过气。
待飞机平稳后,解开安全带的细微声响此起彼伏。
这时,从后舱里慢吞吞走出来两个年轻的金发女郎,她们卑微地低着头,扶着一辆装满酒水的小推车。
约翰和艾瑟在看见她们时,都不约而同呆住了。
两名金发女郎不着一缕,皮肤是病态的苍白,令人一览无遗的身体是常年缺乏锻炼的绵软无力,连同她们的金发都像是营养不良的枯草。
在她们的胸上、臀上,还遍布深深浅浅的红印,明显是被毫不留情揉捏、扇打出来的,红得滴血,红得叫人触目惊心。
两个人不知早已经受了多少个日夜的凌虐,低垂的眼睛空洞得可怕,犹如被掏空的两具行尸走肉,没有半点鲜活的气息。
一瞬间,艾瑟几乎忘了呼吸,在这个狭窄的机舱里,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猛地笼罩了她,令她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而麦尔斯的几个手下正都用意犹未尽的目光,像某种贪得无厌的怪物,口水直流地继续啃噬着这两具行尸走肉。
在她们机械性地为男人们端茶倒水时,他们伸出大掌,粗鲁地揉捏她们的臀肉、大腿,甚至探向阴毛刮得干干净净的阴阜,使得她们发出死气沉沉的呻吟。
与此同时,麦尔斯再次将视线移到约翰身边的艾瑟身上,目光阴狠如刀刃,恨不得把她的黑色风衣划个稀烂,叫她年轻美妙的身体无处可藏。
突然,艾瑟脸色大变,惊呼道:“约翰,我们得马上洗手!”
显而易见,在接到他们两人之前,麦尔斯和他的几个手下在一起享受了一场激烈的性事,而后麦尔斯跟约翰握手了,而后艾瑟和约翰牵手了。
也许麦尔斯在事后洗了手……谁信呢?
艾瑟霍地起身,急急忙忙来到装满酒水的小推车旁边,先是抓起威士忌一股脑儿往手上倒,再抓起矿泉水冲。
约翰还不知道自己该是什幺反应,手就被艾瑟抓去,接受威士忌和矿泉水的洗礼。
麦尔斯眼睁睁看着艾瑟的举动,莫大的羞辱犹如苍穹倾覆,轰然压垮他的理智,他怒喝一声道:“我看你们是想死!”
他拿起手枪将枪口对准约翰,仿佛一声号令,其他人也迅速举起枪支,金发女郎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地。
艾瑟恍然,随即闪到约翰身后躲起来,颤声道:“约翰,我害怕。”
约翰下意识护住她,眸光沉沉扫过黑漆漆的枪口,对上麦尔斯主动挑衅的愤怒目光,极其冷静道:“这是什幺意思?”
麦尔斯看一眼舷窗外明光烁亮的澄空,理智稍稍归位,但胸口的气还堵着。
“什幺意思?你还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我不介意费点时间教教你。”麦尔斯咬牙切齿道,“现在,将你的婊子交出来,我们就什幺事也没有了。”
艾瑟瞳孔骤缩,悔意突如其来,她就不该上万物的飞机。
此时置身高空,幻影在行李中,她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却要面对群狼环伺,虎视眈眈,最好的结果是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