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身上的伤本来不需要养,把颜清宴钓到手后他就回私塾继续上课。
眼看着快要放课了,齐乐私下里拉了拉颜清宴衣角。
少年依旧端坐,只微微垂眼表示自己注意到了。
“一会我就去找先生,你不必等我。”
颜清宴又把眼擡了起来。
齐乐不依不饶
“你自己走小心些,别走小路……”
正嘱咐着,忽觉头上传来一记霹雳。
齐乐哎呦一声转头,吴老爷子手里拿着戒尺,正吹胡子瞪眼看着他。
“齐乐!”
“在!”齐乐一骨碌站起身。
“我方才讲到的地方,你接着往下背。”
齐乐沉默的片刻,几个少年低头偷笑。
耳边渐有私语四起,颜清宴皱眉后刚要开口提醒,齐乐就出声了。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吴老又在他肩上敲了一记
“臭小子,坐下!”
放课后,齐乐上赶着帮吴老爷子收拾教具,抱在怀里跟在老先生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室,齐乐难得端坐在垫上。
吴老伸手要碰茶壶,齐乐先把茶壶夺过来。
“我来我来,先生坐着就好。”
吴老看他一眼,喝了口茶水润喉,这才开口
“你的事我听说了。”
齐乐点头。
“胆大包天。”
齐乐陪笑。
“那丫头,你把她送哪了?”
“先生不会是要卖她吧?”
吴老的手碰上戒尺。
齐乐忙道“怎幺可能,先生高风亮节,自不会做这强买强卖的事。”
吴老轻叹一声“我第一次见那孩子时,她正躲在墙外偷听。”
“连着见了她半月后,我想她是真心要来读书的,就让她进来一起听。”
“也是我收入门中的弟子,真到了要帮衬的时候,我竟还比不过你小子。”
“先生只收她每日一口袋米的学费,还让她学了圣人之言,已是莫大的师恩了。”
吴老摇摇头“若我不过是个教书先生,倒也不必思量这许多,可我是朝堂上下来的。”
“朝中权贵盘剥愈发无度,地方官员也想跟着捞油水,本就不少的赋税层层加码,到了百姓身上竟有千斤之重。”
“若非如此,地主何至于加租,农民又何至于辛劳一年,剩给自己的粮食还不足糊口。”
“那孩子,又怎需……”
齐乐沉默着端起茶杯,吴老眼眶中血丝渐显。
“纵然如此,纵已至此,我们的陛下依旧沉溺在温柔乡里,任由奸臣飞扬跋扈!”
“长鸣啊……”
“大周到了这一步,真的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
杯盏碎裂之声乍响,吴老好似听到一声惊雷般浑身一震。
齐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对不起啊先生,我方才走神,不小心把杯子摔碎了。”
一位老妇开门走了进来
“怎幺了怎幺了?哎呦,杯子怎幺碎了?”
齐乐忙站起身“是我不小心,师娘不必麻烦,我来收拾就行。”
齐乐从吴老先生房中出来时,瞧见不远处一个拖行在地的人影。
他上前打招呼“五叔,出门散心啊?”
那人朝他点点头,接着便用双手继续撑着身体前行。
又一个身影从他身边掠过,被齐乐抓住了。
“别可怜他。”
颜清宴转头看向齐乐,双唇紧抿
“他的腿……”
“欠钱不还,被债主打断了。”
“他可还有亲人?”
“原本就是养不起家才去赌,腿断了以后就彻底妻离子散了。”
颜清宴低头不语,片刻后他擡头看向齐乐
“你说我们读书,是为了什幺?”
齐乐一笑
“考个好官,给家里挣脸。”
颜清宴眼里闪过不赞同,齐乐依旧笑着
“其实也不用考,我大哥前日来告诉我,家里已经凑够买官的钱了。”
他说着捏了捏颜清宴的脸,触手的肌肤细嫩
“这东西还讲人脉的,我恐怕没法陪你回祁州了,你陪我留在柳州如何?”
颜清宴把头别开,躲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