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先手

周三是上班族一周中最具希望的一天。

一周已过半,无论是庆幸煎熬的过去,还是展望未来的假期,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项维青悠闲地坐在咖啡厅,白色的衬衫裙遮住了她精壮的躯干,可小腿上紧实的腓肠肌却将她强健的体魄暴露无遗。

她拨了拨肩头的卷发,又扭了扭藏在念珠下的手表——

十点钟方向坐着一位白人男子,忧郁的蓝眼睛正盯着电脑屏幕,络腮胡增添了成熟的气息,宽阔的肩膀将西装撑起了漂亮的造型。

或许是因为对高加索人种的陌生感,在项维青眼里,这个男人有张优秀的脸蛋,是个值得春风一度的对象。

他像是要去参加一场会议,西装被熨烫得平整,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几分钟后手机亮起,他收拾了杂物,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区域在一个拐角,位于监控的盲区,就在男子推开洗手间门的瞬间,一把利刃割开了他的喉管,雪白的毛巾早先一步挡在伤口前,顺利地阻止了血液狂飙。

他来不及惊惶,也没有可以诉说的遗言,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错愕和恐惧。

作为一个不老实的技术人员,他掌握的秘密多到超过了安全的上限,因此只能任由生命在抽搐中消亡。

直到他脉搏停跳,项维青才右手一转,将锋利的匕首藏进了腰包。

周三是上一周中最具希望的一天,阳光很好,空气清新。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项维青要去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躺在地上,他再也无法参加那场未到的会议了,幸好死亡没有弄脏旁边的洗手池。

***

离开咖啡厅时,项维青已换上了一套轻薄宽松的浅蓝色衣服,黑色的卷发已消失不见,变成了清爽的半扎齐肩短发。

她拨开腕上的念珠,手表上显示此时是下午3:30。

背包放上副驾驶,发动引擎,车内后视镜映出她专门调配的小麦肤色,厚重的阴影托起一对高耸的颧骨。

接下来她要拜访的对象叫艾什,某常驻联合国代表,目前住在纽约多布斯费里的一栋别墅里。

组织里的秘书已和委托人确定了方案——伪装成急病发作,不要节外生枝。

听到这个方案后,项维青不禁腹诽:目标常年坚持健身,年过六十依旧康健,突发心脏病怎能不让人怀疑?

但作为执行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即使内心有再多质疑,行动也要有百分之百的决心。

停下车,穿过草坪间的小路,来到别墅门外,项维青用戴着手套的手按响门口的传唤设备。

监控录像会被替换,到时不会有她的身影,她只需要在为艾什按摩时,将口袋里的药物注射进他的体内,第二天新闻公布死讯,尾款即刻到账,一切了结。

说实话,这不是项维青中意的委托——简单易行,毫无悬念,目标还是个六十岁以上的男子,每一条都在精准打击工作积极性。

传唤设备已经被按压了三次,没有人接听,腕上的念珠随着项维青不耐地活动噼啪作响。

之前她踩过点,艾什的健身时间为每周三下午2:00至4:00,之后便进行肌肉按摩,如果计划临时有变,她不该没接到通知。

经验使项维青开始警觉,她绷紧了腰部的肌肉,感受了一下武器的存在。

她的左腰上绑着一把5.56mm口径微型手枪,右边则是一柄匕首,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记得委托人在备注栏里写道:

即使不能做得干净,也起码要完成任务。

已经六分钟过去了,门依旧没有开。

再按一次,如果还没有回应,项维青打算从窗户进入,直接射杀目标。危机来临时,手段便不再重要。

擡手抚上传唤设备,正要按压第四次时,大门咔哒一下打开了。

迎面走来的是个亚裔年轻人,或许混了点别的血统,双瞳颜色偏浅,身上套着白色连帽卫衣,蓝灰色的头发整体向后固定,露出耳骨上的三个环。

他是艾什的健身教练,但项维青至今还没有得到过一张他完整的面部照片,此次才是初见。

她暗自打量面前年轻人的容貌——这是一张进可攻退可守的脸,稍作打扮可以出卖色相,有意隐藏则可躲入芸芸众生,反叛的装饰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他是想引人注目,还是打算掩盖个性。

但不管怎幺说,这张脸绝对是做特工的天赋之才。

“你是按摩师吗?”年轻人操着一口地道地美式口音,音色带点稚气。

他很高,项维青也不矮,虽然女人只需稍微高那幺一点就足以释放压迫和危险,但项维青不是莽撞的人。

她露了脸,就尽量不说话,只是垂首默默点头。

“艾什先生刚刚结束训练,你可以进去了。”

青年和善可亲,礼貌地与她擦肩而过,而没走出几步,又出言提醒:

“对了……”他扭头侧身,双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阳光在他的耳骨环上闪烁,“请记得嘱咐一下艾什先生,吸烟有害健康。”

他朝项维青摆摆手,三两步就坐进了车里。而透过缓缓升起的玻璃,项维青仿佛在一晃眼之间,看到了青年嘴角上挂起的戏谑微笑。

那是嘲讽、挑衅和自信满满的微笑,专业人士自备的警钟开始咚咚作响,令她刹那间头皮一紧。

她迅速套上鞋套,冲进艾什的别墅,绕过客厅沙发,直奔健身区域。

在这段不长的路上,项维青突然意识到,张扬的蓝色和耳上的金属早就喧宾夺主,它们没有彰显出青年一丝一毫的风采,反而遮盖了本人的光芒。

他从一开始……就在藏。

终于到了现场,眼前的一切无不在颤动项维青的双瞳,她定定地站住,身体有些发僵。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她不是没有失败过。但这次,输得有些难看……

视线最终停在健身凳下突兀的香烟上,项维青按下耳内通讯设备:

“目标均已毙命,但2号……”她哽了一下,像咽下一根鱼刺,“被别人抢先了。”

通讯器里传来一声深沉的冷笑,而开口又变成了和蔼的女声:“回来吧青青,我们有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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