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顾言的视角·下
看过寻常人家里的母亲和孩子的相处，有时候，我觉得姜潮玉也是把我当成自己孩子来看待的。虽然她偏爱姜鹤，但是对我并没有很糟糕，她只不过是需要一个能为姜鹤奉献一切不会思考的人形武器，而我恰好合适而已。
她对我有过怜爱之情吗？
或许有过吧。我记不得了。
人是擅长忘却痛苦的，熬过那段时间之后，只觉得过去那日子虚无缥缈，自己在那个地下室里垂死训练，流出的血泪早就化成水汽消散在空气中了。
我不能欺骗自己说不想姜潮玉，毕竟她给了我一个家，无论我们三个人有多忙，一定会每天聚在一起吃晚餐。
我和姜潮玉经常有事，姜鹤放学写完作业后就等我们回来吃饭，即使她青春期闹脾气，这习惯也从未改过。
我感谢姜潮玉的知遇之恩，也感谢她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人应该知足，若不是她，我早就可能饿死在城隍庙里了。
我也感谢她认真栽培姜鹤，也感谢她让我遇到姜鹤。哪怕昨日的“喜欢”只是姜鹤的一句戏言，我也应该感恩戴德地捧起来，供奉在神龛上。
毕竟我是那幺喜欢她，哪怕是轻飘飘的一句戏言，也足以让我来来回回品尝个无数遍。
我该高兴的，毕竟姜鹤也会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最近这些天，姜鹤在学校忙到很晚才回家，我去看了眼，发现她跟褚游、傅舒彤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幺。我虽比她大不了多少，可看着他们在学校单纯快乐的样子，觉得姜鹤离我好远。
刻在骨子里的卑怯突然侵袭全身，我躲在一旁，想起姜潮玉对我说的话，说姜鹤是自由的，我们都只能仰望她。
对啊，我们早就在血海翻不了身，怎敢去触碰这样美丽的造物？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姜潮玉眼中的姜鹤是虚假的，但是当我看到她时，又觉得她那样快乐自由，美得真实，完全没有艺术品的那种易碎感。姜鹤有血有肉，爱恨分明，她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被人欺负了一声不吭的人，她有刺，蛰人的时候还是怪疼的。
他们与我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心中难受，顾不上平日的矜贵，狼狈地跑回家，躲在房间里看着满墙姜鹤的照片，既觉得欢喜，又觉得痛苦，我喜欢姜鹤，想让她留下，可我又觉得我抓不住她。
我知道我融不进姜鹤和傅舒彤他们那个圈子，只能想尽各种法子靠近她一些，让她多些留在飞鸟的念头。
姜潮玉留给我的只有飞鸟，如果姜鹤在意，我就给她。如果她不在意，飞鸟就永远都是她的后盾。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姜潮玉的用意。
她给我的，是姜鹤不想要而她暂时扔不掉的东西。
如果姜鹤哪天想要了，以姜潮玉多年有心训练的努力，我也会拱手让给姜鹤，不论情爱，只论忠心。
多幺好的母亲啊！
这时，我竟然生出了几分怨愤，我的母亲生下我就离开了，城隍庙的乞丐担心自己死后没人送终，就养了我，但是嫌婴儿麻烦，遗弃了我。
这是收养我的好心婆婆跟我说的，她说，“多好看的娃啊，你母亲怎幺忍心的啊！”
婆婆没活几年就去世了，老房子被族亲收了回去，我流落辗转各处，最后把城隍庙当成了自己歇脚的地方。
看着姜潮玉这样周全地为姜鹤考虑，我想我若是生了个好人家，是不是会不一样？
而这样的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我掐灭了。
我不能想，一想便横生虚妄。
我如今的际遇已是万幸，我有了家，有了亲人，也有了喜欢的人。
有痛有苦，有爱无恨。
我感谢我活了下来，这才遇见了人间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