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蓝余军营的驻扎地,夏松梦在门口有些犹豫。
蓝余看出她的担忧,伸手扶她下马,“不必担心,我治军之下严禁口舌是非。”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少年回以一个温暖干净的笑,打消了她最后一丝疑虑。午后,他果然兑现承诺,领她去校场,为她牵来了一匹纯白温驯的小马。
“来,试试看,”他引着马来到她面前。
夏松梦看着马儿不高,学着蓝余上马的样子就要跨上去。可马儿有些不安地动了一步,她惊叫了一声。蓝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腰,这才发现她的腰竟然只盈一握。心立刻不受控地乱跳起来,夏松梦好不容易上了马,看见他绯红的脸颊,取笑他,“你看着比我还紧张些呢!”
“哪有,”蓝余赶忙否认,随即又小声说道,“你若是摔着了,确实是叫人紧张。”
“无妨,”她浅浅一笑,“这有什幺,你学骑马时难道没摔过?”
可你摔了是不一样的。话到嘴边,蓝余却说成了“怕你摔不成一样的。”
夏松梦被这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了,蓝余后知后觉也笑了起来。欢笑过后,他的紧张少了几分,认真地向夏松梦讲起了骑马的技巧。
看着眼前的沙地,她有几分不真实感。在沈城时,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学骑马。骑术都是男子学的,可她实在喜欢马背上自由自在的风,学得专注而认真。
蓝余倾囊相授,耐心而细心地教导着她。经过一个下午,她已经可以驾驭马匹简单地前进后退了。
夕阳照在校场上,夏松梦专注地看着前方,微微抿紧了唇,牵动缰绳。马匹听话地向前走着,绕着校场走完了一周。
回到蓝余面前,她高兴极了,“你看到了吗!”
蓝余目不转睛地看着骑在白马上向他走来的夏松梦,橙色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比灿烂的笑容更夺目的是她眼中的点点光彩。这一场面,美得夺人心魄。
他向马背上的她伸出手,“松梦,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她自然地扶着他的手下来,“还是多亏蓝将军教导得好!”
那细腻的手就如搭在他心上,蓝余不舍得松开,又不敢抓紧,只能默默地看她走到一旁去拍打着身上尘土的样子。
“以后,叫我蓝余吧。”他开口道。
夏松梦仰起头,眼角弯弯似天边的月牙儿,“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叫你蓝师父呢。”
蓝余被肉麻得抖了一下,“大可不必。”
“是,蓝余!”夏松梦轻快地叫了他一声。蓝余应下,两人相视而笑。
在校场外,夕阳将城阙投下拉长的阴影,隐下邢麓苔的行迹。远远望着她与旁人的欢笑的样子,他周身的气场冷得几乎凝结成霜。
“回去吧!”她牵着缰绳,与蓝余一同进了马厩。
临走前,她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脑袋,“明天再来看你,今日你辛苦了。”
白马温顺地看着她,嘶鸣了一声作为回答。
此时,马厩外的天已经擦黑,天似穹庐,东明西暗,繁星闪烁在天际。夏松梦呼吸着北风,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学骑马,既是出于好玩,也是为了自保。若是那日她自己能骑马逃离战场,说不定现在鹊五没有死,她也不必欠方夜的恩情。
邢麓苔说蓝余带兵支援,应该是从东北方向过来,说不定会遇到他。
蓝余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在想什幺呢?”
她四周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知道东北方向是哪边?”
“为何突然好奇这个?”蓝余疑惑。
“因为我好像,分不清东南西北,可是,光学会骑马,分不清方向怎幺能行?”夏松梦认真道。
噗嗤。蓝余忍俊不禁,“你倒像是时刻准备上战场杀敌,又骑马又辨向的。”
夏松梦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擡手打了他一下,“不准取笑我。”
望着她的笑脸,蓝余忽然生出一个绝妙的念头来。
他带着夏松梦来到空地上,教她擡头。
“你看,北方的天空有七颗星星,练成一个勺子形状,勺柄指向北方。”他指着夜空。四周篝火燃得热烈,站在地上看星星实在是看不分明。
夏松梦仰望得脖子都酸了,“好像看不清楚……”
乌云般的头发随风飞舞着,几许发梢擦过他的手背。他低头看,一时入了神。
“你怎幺不看了?”她转头,笑着抱怨他。
“你稍等,”蓝余让她留在原地,大步流星地跑开了,不一会儿,骑着一匹骏马来,向她伸出手,“上马。”
她应声伸手,蓝余有力的双腿夹住马肚,一炷香的时间后,来到漠城外的一座小山坡上。
漠城如同燃烧着的金牌躺卧在大地上,山坡上枯树遍生,夏松梦正张望着,耳畔传来蓝余清朗的声音,“你再擡头。”
仰头,映入眼帘的繁星璀璨无比,一条宽阔的银河分开了东西两边的夜空,银河深处闪烁着无穷无尽的星星,让人顿觉自己的渺小。
夏松梦看得呆了,几乎忘记了呼吸。蓝余看着她仰望的侧脸,轻柔地擡手放在她的额前,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呼吸交错,夏松梦看着星空,几欲流泪。蓝余对那夜空已经十分熟悉,此时此刻只专注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安静地抱着夏松梦,他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想要感恩上苍,赐给人间夏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