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谙习就发烧了,沈倾叶却不能留下照顾他,所以慕淳忍气吞声地吃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接了交给沈倾叶的任务,拿着一堆药丸子和一杯温开水去照顾小野种。
客房门虚掩着,没有关实,自从秦谙习住进来这间房之后,她再也没进去过。
她第一次进秦谙习的房间。
一点都没变,还是以前她家客房的样子。
秦谙习躺在床上,合着的眼睛在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姐姐……”
感冒导致他嗓子发炎,几乎说不出话。
慕淳把药片全部给他,递给他温水,看着他吃力地服药。
有什幺东西反光,闪了一下她的眼睛,看着男孩颈那一条银链子,她心思流转,沈倾叶绝对不会懈怠了这小野种的生日,想是沈倾叶送的什幺礼物,她妈最擅长送的就是那些个镯子链子,她打生下来就有,现在已经十几条,沈倾叶送秦谙习,她倒是没什幺成见。
秦谙习吃完药,咳了好一会儿,很严重。
“活该。”她收回水杯,离开了房间。
秦谙习看着她的背影,少女依旧扎着高马尾,瓷白的脖颈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装饰,他卧回去,将滑落下来的坠子攥在手里。
他一直注意慕淳的脸色,她对他没有好脸色,昨晚那些戏弄,都让他觉得是尝了甜头。
刚才她注意到这条链子,脸上也没什幺波动。可沈倾叶将母爱分给他,就是在慕淳心口上动刀,坠子在手心里发烫,他取了下来,珍藏好。
等哪天慕淳同意他当弟弟,再拿来戴上。
……
秦谙习地感冒半个月才好彻底,慕淳就给他喂了半个月药,前几天她都骂他一句活“该改”,后来她改说“不和你过冬天了”。
秦谙习唇色健康了些,笑着说了幼稚的话:“那我去学魔法,把冬天变成不会感冒的冬天。”
慕淳一开始觉得他病糊涂了,后来才知道他说的魔法是健身,增强抵抗力,游泳,助长身高,以至于她经常泳池边看到他近乎全裸的身体。
比起刚来时,胳膊腿儿似乎肉乎了些。
小屁孩儿,体脂都不够御寒呢,还健身……
慕淳看他天天进出家里的健身房,天天等他摆烂,等着看他笑话,却只等到沈倾叶对男孩更加平繁的夸奖。
开春后,少年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得更瘦了。
但是是精瘦,看着结实了些。
慕淳路过穿衣镜时,左右看了两眼,低头看了看,然后无所谓地走开。
路过秦谙习的时候,她擡着下颚从他身边擦过。
哼,再怎幺努力,身高还是长不过她。
开学之后时间过得很快,大人小孩都忙碌着,为工作苦恼,为习题恼火,半学期一晃而过。
绿植覆盖了这座曾被寒冬枯萎的城市,四月接近尾声,但京城气候多变,时而寒冷得像是回到了冬天。
这天,沈倾叶给慕淳安排了任务,要她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把清单递到她手上,拿着外套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慕淳看了眼清单,然后看向一直唯唯诺诺在一边剪裁金钱树的秦谙习。
“你过来。”
秦谙习放下剪子,克制着脚步,很快来到她面前:“姐姐叫我有什幺事?”
慕淳怪异地看他一眼:“刚才我妈说的话你没听见?”
慕淳把购物这个任务交给了秦谙习,美其名曰段练他的社交能力,锻炼身体,增强抵抗力。
都是借口。
难得星期日不用去舞蹈室,她要躺着舒舒服服的度过。
慕淳一觉起来已经下午两点,出了卧室,偌大的别墅却是空荡荡的,没有秦谙习的身影,她喊了几声,宽敞的空间是无限的静谧。
上午出的门,现在还没回来?
慕淳给自己找事做,忙完后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晚间新闻播了半小时,她突然站起来,关掉电视就出了门。
她心里有个声音总在告诉她,秦谙习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屁孩。
她跑出别墅区,找遍了周围的大小超市,依旧没有人,晚上的冷风呼呼地吹,她内心的波澜不能平静。
那是什幺感觉?切身实感地说,像是在考场上发现唯一一支能答卷的碳素笔丢了。
她刚才着急跑出来,忘了带手机,直接请求着一位商家的手机用,等打开拨号界面,慕淳不动了,清掉脑子里所有东西,依旧一片空白。
她根本不知道秦谙习的手机号。
要给沈倾叶打吗?
沈倾叶知道秦谙习迟迟没回家,担心得立刻给秦谙习打电话过去,一连几次都是无人接听,她赶回来时,慕淳抱着脑袋坐在家门口。
别墅外的路灯只照亮一片,慕淳睁眼盯着,黑暗处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倾叶挂了电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女儿坐在铁门外怎幺也不肯进去,面色发白,沈倾叶安慰她:“小习刚才给我回电话了,要再晚点回来,你别担心。”
慕淳没听进去沈倾叶都说了些什幺,眼睛干涩得很,看着地面,似乎在深究那些纹理。
其实沈倾叶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幺呢。
她在想,要是秦谙习回不来了,就好了。
这回不是她要丢掉他,是他自己走丢的,早就该有这一天的,秦谙习本就不该留在这个家里,他的存在是破坏她的家庭的根本,她怎幺能说服自己留下那个小野种呢?
慕淳,你怎幺能说服自己留下那个小野种呢?
她钻心地胡思乱想。
如果慕震华不乱搞,秦臻就不会生下秦谙习,慕震华就不会在多年后发现有个私生子,沈倾叶就不会发病,如果慕震华接了电话……不,慕震华的魂儿已经被秦臻勾走了,他们还有了二胎,如果他们不出车祸,沈倾叶就不会收养秦谙习,父亲和其他人爱的结晶生活在她家里,沈倾叶还悉心照顾……
慕淳脸色发白,胃里翻涌着,看着沈倾叶担忧的神情,她紧紧抓住沈倾叶的手:“妈,我们不找他了好吗,就让他这幺消失,不要回来了,不要回来了……”
“沈妈妈!”远远的,男孩的声音传来。
秦谙习回来了。
慕淳眼底有月光一样寒凉凄悲像水面上发涟漪,不能及时藏起来,轻颤着看过去。
他怀里似乎抱着什幺东西,这幺远,她都能看到他满目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对着她。
沈倾叶严肃对女儿说:“小淳,你刚刚说的话妈妈当作没听见,家里的什幺都是属于你的,妈妈对你保证,妈妈只想给震华留个能延续血脉的,你奶奶就他一个后人,她待我像亲生女儿,也没对不住我,我留住慕家的种,这样才对得起她,小淳,妈妈永远只爱你一个。”
沈倾叶快速说完,担心地朝秦谙习迎上去,没看见女儿深皱的眉头。
秦谙习久久没回家是因为在路上捡到一条残缺的生命,没接到来电是因为手机一直静音,回来的晚是因为救命去了。
沈倾叶被秦谙习的善心感动,站在男孩身边,身上的母爱像是幻化出来光环。男孩抱着猫,他抚摸着猫咪的毛发,看向小动物的眼里有动人的柔光。
慕淳看着两人往里走,走在后面跟了上去。
慕淳找回了状态,坐在沙发上幽幽地看着抱着三花猫的少年:“我猫毛过敏。”
秦谙习去购物的路上遇上了一只被轿车碾断腿的猫,于心不忍,就送去了宠物医院治疗,一直耽误到落日黄昏。
秦谙习有些失落,只好说:“那我送给朋友吧。”
沈倾叶很可惜,她很喜欢小动物,但更愿意随了女儿的意愿。
男孩将猫抱进自己的房间,靠着门背后蹲下,轻轻捋着它的毛发:“你是我的,我送你去别的地儿过好日子,以后可别不认我了。”
三花猫软软地叫唤了一声。
秦谙习盯着它舔弄自己的手指:“要不然,就送你去交配,你给我生一个,赔给我。”
小母猫:“喵~”
周日过后,秦谙习听了慕淳的话,把猫送走了,慕淳没再见到那只三花猫,不知道那小家伙被秦谙习扔在了哪里。
秦谙习似乎能看透她的想法,告诉她:“姐姐,我把那只猫寄养到朋友家了。”
“不用跟我说。”她却因为这话安心下来。
没了猫可以抱,秦谙习又开始缠着她了,她有些后悔,应该把那只猫留下的。
秦谙习这个小野种,为什幺不是个坏蛋呢,坏到骨子里才好,偏偏每一个言行都在动摇她,是因为她现在心智太稚嫩了吗,不够狠绝?或许,再过些日子,再过些年,就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了吧。
作: 妈耶,检查一遍好多错别字,码字时如野狗脱缰,没捉到的虫后期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