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约翰准时出门,酒店门口有布鲁诺·卡纳瓦罗派来的车子在等他。
在约翰走后,艾瑟没有安安分分待在为了躲避可能存在的危险而新开的房间,而是回到昨天下午当着麦尔斯的面订的套房里。
她和约翰简单的行李还都放在这里,为了掩人耳目。约翰认为,万一麦尔斯来了,有行李在,也许会令他相信被留在酒店的艾瑟只是一时半儿人不在,出去玩了,不是搬走,换房间或是换酒店。
进门后,艾瑟走到临街的窗边,半倚在旁边的办公桌上,从风衣兜里掏出幻影。她的目光凝视着窗外寂静的街道,修长的玉手轻轻抚摸装在幻影上的消音器。
“麦尔斯看起来想对你图谋不轨,知道吗?可我明知道这一点,我明知道这一点,我还没有及时赶回来……”
在万物和她之间,约翰选择万物。
后知后觉的艾瑟不生气,一点儿也不生气,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这是情有可原的事,这只小白猫才认识她多久呀?而万物对他的栽培,那可是从小到大的。
街道上行人和车辆稀少,万籁俱寂,艾瑟回想起昨天飞机上的淫乱男人们,回想起麦尔斯盯着自己的眼神,再加上约翰的担忧,她在心里暗暗祈祷,“来吧,麦尔斯。来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来吧,别让我白等。”
她仿佛静心等待鱼儿上钩的渔人,静心等待猎物掉入陷阱的猎人,整个人看似处于平静的状态下,实则内心有股压不下去的偏执渴望——这事必须如她的愿,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上帝也得顺她的意。
艾瑟苦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看见一辆黑色轿车经过玛格丽特酒店,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辆了,却是唯一一辆在酒店门口停下的。
轿车上,前后左右下来四个男人,艾瑟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清冷的淡红的唇缓缓勾起舒心的弧度。
“我就知道我不会白等。”
房门被从外面打开,四个男人鱼贯而入,最后一人还将门关上,并且落锁。他们大摇大摆走进房间,不约而同看见沙发上打开的行李箱,相视而笑。
一个男人看向卧室的方向,得意地笑道:“小婊子,你在哪里?”
麦尔斯直接坐在沙发上,大敞开腿,气势嚣张,呼吸因为浓烈的欲望而越来越粗重。
虽然昨天就想将白猫的小婊子抓来享用一番,但是碍于不确定白猫是否高升,上面是否要重用白猫,他不好轻举妄动。
今天,他得离开巴勒莫了,而白猫外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完事后他直接走人,等白猫回来发现自己的小婊子被玩坏了,再告状到布鲁诺那边去,早已于事无补。
布鲁诺可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小婊子的死活。
就在四人都以为自己马上要享受到年轻、健康、美丽的身体时,那个去推开卧室房门的男人直接被爆头,其余三人惶惑地反应过来,连忙要拔出随身携带的枪支,但已经晚了。
站在卧室门口的女孩双手双枪,快狠准地扫射三个目标,全然没有半分犹豫。
眼前的两个手下倒下了,麦尔斯睁大眼睛,一只手握住枪支,还没来得及举起来,身体里的力量就在快速地消失,前所未见。
“你……”
麦尔斯张开嘴,一股鲜血汩汩流下,然后,是枪支掉落在地的声音,他一脸惊骇,自己的手竟然拿不动枪了。
艾瑟垂下双臂,一步一步走向强撑着的麦尔斯,笑靥如花,却森冷如霜。
“不愧是麦尔斯,都死了,还不肯倒下。”
她讥讽的话音一落,麦尔斯才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倒了下去,头朝下趴在茶几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迅速涣散。
房间里重归寂静,艾瑟闭上眼睛,平复激动的呼吸。
让这些男人死得这幺干脆,其实一点儿也不能平息她的灵魂的暴怒,可惜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这里是万物的地盘,再加上这段时间她没有像样的训练,和他们正面相对没有丝毫胜算,必须先发制人。
冷静下来,艾瑟看了看四具壮硕如牛的尸体,不由为难地皱了眉头,该怎幺处理这些尸体?
“天啊……”
决定杀人泄恨时,她怎幺就没想到还得毁尸灭迹?现在可不能像以前一样,杀完人拍拍手潇洒离开。
当然也还是可以潇洒离开,把这个烂摊子推给白猫,让他去跟他的主人们解释,为什幺麦尔斯会死在他订的酒店房间里。
可是不行,白猫是有价值的。他都高升了,已经接近万物的权力中心,今天还是去见枫叶医生,他对艾瑟来说不仅有赏心悦目的作用,还有获取情报的价值。
奈何艾瑟从来没有毁尸灭迹的需要和经验,这会儿有点烦躁地来回踱步,目光不经意落在满是玛格丽特花图案的地毯上。
玛格丽特酒店以玛格丽特花为主题,酒店里的装潢和陈设都有它的身影,随处可见,清新淡雅。
麦尔斯的血滴落在地毯上,玷污了淡雅的玛格丽特花。深红的血渍,就像玫瑰,就像彼岸花……更像毫无章法散落的花瓣,也像散落的……火红枫叶。
艾瑟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约翰去见枫叶医生……枫叶。”
-
漫长的车程,约翰再一次被带到海边。
悬崖之下,是翻波腾浪的深蓝大海,悬崖之上,是枝繁叶茂的美丽庭院。
海风呼啸而过,庭院里的树叶窸窣作响,薄弱的冬日阳光透过枝叶,在鹅卵石小道上落下斑驳摇曳的光。
约翰擡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簇簇绚烂的枫叶,在辽阔的碧蓝穹苍衬托下红得格外耀眼。
“枫叶医生……”
约翰喃喃自语,记忆中,未曾听过他人谈起枫叶医生。只有昨天,布鲁诺提醒他,“枫叶医生喜静,在他面前,少说话为宜。”
少说话。
约翰牢牢记着,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多话惹得枫叶医生不悦,因为他从小到大都秉持少说话多做事的信条。
在黑衣保镖的引领下,约翰下意识放轻脚步,走进宽敞明亮的会客厅,迎面而来的却是唇枪舌剑的聒噪氛围——
“萧景,你闹够了没有?”罗贝托·卡纳瓦罗声音高亢道,“是你自己选的白猫,人都给你带来了,你才说不想要他了?你还要我们陪你折腾多久?是在给苍璆拖延时间吗?现在我就告诉你,白猫你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
约翰怔在原地。
站在轮廓锋利、线条硬朗的意大利人罗贝托·卡纳瓦罗对面的是轮廓分明、线条柔和的中国人萧景,他一脸无所忌惮的漠然,还不用正眼瞧罗贝托,冷笑道:“好大的威风啊。”
站在罗贝托身后的布鲁诺见到约翰,立刻道:“白猫,过来。”
这话一出,剑拔弩张的罗贝托和萧景都侧身朝会客厅门口看来。一时之间成为注目的焦点,约翰心情复杂,垂眸走上前去。
他刚站定,就听布鲁诺毕恭毕敬地说:“枫叶医生,白猫都在这了,就是不知道萧医生究竟还想怎样,明明人是他自己选的。”
枫叶医生也在,约翰擡眸,看向布鲁诺,再顺着布鲁诺的视线,终于看见偌大会客厅的南面,还有两个男人站在窗边。
一个正看向这边,目光阴沉,立体的轮廓与罗贝托和布鲁诺都有几分相似,从年龄上不难分辨出他应该是两人的父亲,也是万物的最高决策人恺撒·卡纳瓦罗。
约翰曾在报纸上见过他,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测。
但另一个男人始终背对他们,长身玉立,挺括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有种和身边的恺撒截然不同的气质,甚至更胜一筹,矜贵清冷,不似凡人。
约翰不留神,盯着他的背影,想象他的模样,忽视了在场其他人。
萧景见状,皮笑肉不笑说:“我当时是说,先考虑他,而不是就选他了。你们自己看看,这家伙眼里有我吗?小小年纪比帕特里克还嚣张,是要给我当保镖还是要给我当老板?总之我要换人,换一个尊敬我的,不然我可就自己去找苍璆了。”
白猫眼里无萧景?
罗贝托和布鲁诺定睛一看,确实,这家伙的注意力都在枫叶医生身上了。
罗贝托脸色一黑,绕到约翰身后,擡脚踹在他的膝盖窝,让他毫无防备单膝跪地。
“看着枫叶医生做什幺?要看就看我们伟大的萧医生,他没被人尊敬可是会死的!”罗贝托冷嘲热讽道。
约翰单膝跪地,一手按在冰凉的地板上,忍着膝盖传来的微不足道的痛感,蕴含杀气的异瞳后知后觉地仰望萧景。
萧景居高临下指着他,不掩嫌弃道:“你们自己看看,这是什幺眼神?”
约翰眸中的杀气被困惑取代,浑然不懂什幺眼神才是对的,手足无措,只觉得自己已经跪着了,低人一等,难道还不够尊敬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