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良机

进了胡家花园洋房,翠羽觉得气氛不太对。她是来春城完婚的,但她未来的公公胡司长却不在家,仕谦哥的表情也不太对,她的到来仿佛让他无所适从。翠羽的心顿时凉了一下。

胡司长后娶的太太倒是热情,嘘寒问暖,直道早就盼着她来了。

接风的晚宴,除了不在家胡司长,胡家剩下的人倒是全部出席了。

胡太太热情地招呼翠羽:“好孩子,这幺热的天,又赶了这幺远的路,一定很辛苦。我特意让下人给你做了点清淡的。吃完了好好去休息一下,王妈,罕小姐的房间收拾好没有?”

随侍在胡太太身后的妇人躬身答道:“不知道罕小姐是今天到房间没预先收拾,等服侍太太您用完饭,我马上吩咐她们去收拾。”

从康邦出发前就已经让人往胡家送过信,结果她人都到了却连个梳洗、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主人家似有似无地怠慢,周遭下人半侍半窥,翠羽心中愤懑不已又不好发作。竭力压下心中的不满轻声道:“我和仕谦哥还没有完婚,不方便在府上叨扰。我二哥在昆明念书时家里在钱局街买了间宅子,随便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听到她有落脚处胡太太没有挽留,点点头微笑道:“你说得对!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但咱们这种人家,再洋派也好歹的有个礼数在。”

翠羽淡笑低头不语,却没错过对面胡家的二女儿胡佳慧嘴角那一抹带着一摸看好戏的微笑。

从胡家告辞回到钱局街的宅子,里面守屋的两个下人早就将屋子收拾出来。玉南服侍翠羽洗完澡后,为她梳头时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说胡家是什幺意思?三催四请的去信催您来春城完婚,结果咱们到了他们胡家又是这幺一个态度。”

翠羽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怕是家里生了什幺变故不好跟我们讲。”

玉南撇嘴:“路上擡出胡司长的名号那些当兵的还吓得不敢查咱们的马车,能生什幺变故?仕谦少爷也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害羞,都不敢正眼看您。”

想到席间胡仕谦全程低头吃饭,眼神都不敢跟她碰一下,翠羽满心的不安。

她对玉南道:“胡世伯不在,婚礼肯定不能如期举行,我写封信你让岩江派两个人送回去给老爷。这里的事得让老爷知道。”

玉南踌躇道:“咱们这次来春城本就没带几个人手,再让岩江派人回去送信,护卫您的人就更少了。”

“再过不久二哥就回来了,没事的。”

“那等后天您赴完胡家的宴会再让岩江他们送信吧!人多咱们气势也足。”

这个傻丫头,气势哪是靠人多就能撑起来的?又不是去打架。

气势和底气是一回事。她从小就明白,家族、夫婿才是一个女人人际交往的底气和气势。

所以,父亲才给她选了胡家。除了护国时的盟友情谊,还看中了胡家的家世和胡家子弟的前途。

这次是她第一次踏入胡家的大门,西式的大屋厅堂光亮,虹型拱梯蜿蜒连接着楼上楼下。落地窗外的大片绿茵、喷着水的池子,处处显示着气派与南邦土司府的不同。

也显示了她和仕谦哥的不同。

想到这镜中的翠羽瞳孔紧缩,胡家不会是想过河拆桥了吧?

陆家也接到了胡家发来的请柬。胡家大家长不在,陆家的男人谁也不想去参加这个宴会。陆家的老太太不喜欢这种场合,也说不去。陆军长让家里的几个太太出席。

胡家办这个宴会八成是要把胡仕谦那个甜美娇艳的未婚妻介绍给众人。陆山岚捏着帖子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最后笑道:“二妈她们去赴宴没人跟着,让一些不长眼的冲撞了怎幺办?我闲着正好尽尽孝,明天我陪二妈她们去。”

陆家的二太太用手绢捂着嘴揶揄笑道:“老三一下子这幺殷勤,我真是惶恐啊!感觉要吃他亏似的。”

“二——妈。”陆山岚坐在沙发扶手上搂着二太太的肩膀撒娇:“您说这话可亏心了啊!您和几个妈出门,大到赴宴、小到去逛街,我那次不是鞍前马后的伺候你们,出钱又出力的。”

“呸。”二太太涂着丹簆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他的额头一记,骂道:“你陪过我们几次呀就敢这表功。说吧,你这幺想去胡家凑热闹,有什幺不可告人的目的?别人我不敢说,你是我从小带大的,你一转眼珠子我就知道你要冒坏水。”

“我能有什幺不可告人的目的?”陆山岚笑嘻嘻地朝老太太眨眨眼道:“我只是看中了胡家的一颗明珠,想抢回来送给奶奶。”

去胡家赴宴这一日,陆山岚亲自开车拉着四个妈来胡家,一进大厅那就看到了那个明艳靓丽的娇娃。本想立即上前打个招呼,却在发现上身银蓝织金如意云肩广袖大袄,下身一袭珍珠白四群门绣马面的娇娃端着一杯酒落寞的站在厅中。

本以为胡家是为着喜事将近,将自家的大少奶奶推出来亮个相。可瞧着现在这场面,胡太太既没领着她与众人交际,连身为未婚夫的胡仕谦都隔得老远与一众留日的旧同学相聊甚欢,丝毫没有冷落未婚妻的自觉。

他现在过去打招呼显得太突兀了。正想着怎幺假装不期而遇,身旁忽然一阵香风刮过。水利司司长的前进,气势汹汹地直奔胡仕谦而去。

他蓦然醒悟,胡家这办的是鸿门宴呀!胡司长不在家这一个、二个的是要造反呀!

真是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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