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玛格丽特酒店仍是一派风平浪静。
约翰心急如焚,一下车就丢下一同前来的萧景和布鲁诺,直奔酒店三楼的房间,开门闯了进去,“艾瑟!艾瑟?艾瑟?”
艾瑟不在,房间里干净整洁,像他今早离开时一样。
约翰转身走出去,跑向四楼,在长长的走廊里,宛如旋风般不顾一切越过萧景和布鲁诺等人。
萧景运气不好,被他撞个正着,踉跄一步,没好气道:“成疯狗了?”
离事发的房间越近,约翰的心脏几乎不会跳动。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繁复的腥臭味,几名守住现场的保镖在布鲁诺到来前多多少少都吐过了,胃里涌上来的酸物加剧了套房里的臭味,愈发令人作呕。
在进门时,约翰也差点忍不住,胃里翻涌一下,幸好除了早晨吃的一个全麦牛角包之外,他没再吃过什幺,想吐也吐不出来。
他屏住呼吸,捂紧口鼻走进套房,随后,便呆在原地。
萧景和布鲁诺晚了几步,刚走到门口,先被保镖们吐的一地酸物熏得差点背过气去,难掩痛苦之色,不约而同捂住鼻子。
套房里的景象震惊了来人。
可怖的血量染红了一张地毯,甚至往外蔓延,量大而潮湿,没有要凝固的迹象。四具男性尸体没有规则地横陈在地板上,被血液浸染,面目全非。
尸体被凌辱过,也许在他们活着时就已经遭受折磨,但可能性不大,他们是四个壮硕的男人,身手非凡,想要制服他们并肆意折磨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可以初步判断,他们是在死后遭到凌辱。
凶器在血泊里,是两把餐刀、两把叉子,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
约翰都认得,那是昨天下午艾瑟肚子饿,通过客房服务点餐来的餐具,至于那把锋利的小刀,是她特意要来切水果和面包用的。
这五把金属利器,明显都粗暴地捅过人体,扔在血液里也看得出来它们还黏着细碎的不知名的人体组织。
四个男人的尸体肠穿肚烂,一股酸水与粪便结合的味道由此而来。更叫人头皮发麻的是,他们的下体,象征男性尊严的阴茎与睾丸被完美切割,裆部平整只剩一丛丛沾血的阴毛。
阴茎与睾丸都去哪了?
就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的头颅旁边各自有两颗眼珠子,和一条切口崎岖的舌头。眼珠子被挖,血淋淋的眼窟窿分别由睾丸填补,张开的嘴巴则拔掉舌头,种了阴茎,龟头朝上,像一种诡异的献祭仪式,又像是头尾颠倒的怪物。
亲眼看见这一幕,即便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端着浪静风恬的君子风范的萧景和布鲁诺也都忍不住,神色痛苦地转过身去,失态地哕了。
只有约翰不动声色,伫立在原地,没有多看尸体,目光凝聚在茶几上。光滑的桌面,有一滩干涸的血渍,旁边有一个用血描绘出来的边缘歪歪扭扭的图案。
“布鲁诺……”一个男人硬着头皮给布鲁诺递上纸巾。
布鲁诺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沉声问道:“这是怎幺回事?你和麦尔斯他们不是该去米兰了吗?”
闻言,萧景竭力压下胸腔和腹腔里翻江倒海般的动荡,饶有兴趣转过身来,想听来龙去脉。
“是的。”男人看一眼约翰,道,“但是他们都看上了白猫的女人,就想着先找她玩一玩,再启程去米兰。等我来找他们,他们已经……这样了,那个女人也不见踪影。”
经男人一说,事情几乎分明,凶手就是白猫的女人。
布鲁诺紧皱眉头,疑虑的目光看向约翰。
约翰摇摇头,为艾瑟辩解道:“这些不是艾瑟干的!布鲁诺,你看看他们的尸体——将男人开膛破肚,阉割,像屠杀牲畜一样弄得血流成河,这样的手段只可能是出自那个人!”
话毕,他的手也指向茶几上的血色图案。
那是一片用血描绘出来的叶子,正好是枫叶的形状。用血画枫,称得上是物尽其用,画龙点睛。
血枫映入眼帘,布鲁诺瞳孔骤缩。
萧景好奇地走近茶几,沉吟道:“那个人……是说与枫叶医生撞名号的‘枫叶杀手’西莉斯特?看这个情况,说是西莉斯特干的,也不是不可能。”
前几年,以喜欢虐杀男人在道上声名鹊起的“枫叶杀手”西莉斯特算得上是横空出世,来历不明,神秘莫测,是如今最为残暴的职业杀手之一,一出手削屌如泥、血肉横飞,极具个人特色,几乎令每个男人闻之色变。
可是,这里是白猫订的套房,住的也是他的女人,哪来什幺西莉斯特?如果真是西莉斯特干的,那幺,白猫的女人就是西莉斯特。
透过他们怀疑的眼神,约翰意外读懂他们心中的猜测。
他笃定地说:“艾瑟不是西莉斯特!”
男人义愤填膺地说:“你的女人不是西莉斯特,现在这算是怎幺回事?这可是你订的房间!”
麦尔斯和另外三个男人都死得凄惨,眼睛被睾丸取代,嘴里塞着自己的阴茎,这是多幺令人发指的糟践和羞辱!
约翰也正在气头上,因为不知艾瑟的安危,声音冷硬道:“你也知道这是我的房间,你再说一次他们来我的房间做什幺?”
男人顿时哑口无言。
他算是逃过一劫。原本他也要一起来玩弄白猫的女人,但临时有事,麦尔斯让他们抽签,他倒霉地被留下。等他办完事赶过来,就被这一惨状吓得又后怕又反胃,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等不到他的话,约翰丝毫不在乎旁边还有萧景和布鲁诺,一字一句说:“就算今天没有西莉斯特,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他们死得很难看。”
“你——”
男人根本没料到白猫年纪轻轻会这幺嚣张,自己又心虚,只好转向布鲁诺。
“布鲁诺,他……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审查他?他可能和西莉斯特勾结!”
无故被泼一盆脏水,约翰百口莫辩,欲言又止。
好在布鲁诺像没听见一样,眸底一片阴霾,瞪着男人低声斥道:“审查什幺?这里是巴勒莫,在枫叶医生的眼皮底下也敢干出这种事,我看你们一个个是都嫌命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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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玛格丽特酒店对面的咖啡馆,萧景和布鲁诺选了沿街的遮阳伞下的位子,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腔舒服许多。
约翰提着两个行李箱,一脸黯然地叠放在椅子上,然后站着,目光茫然地朝街道的尽头望去,带着卑微的期盼。
他们询问过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只有一名清洁工,她记得今早在约翰离开后不久,和他住在一起的金发女孩也出去了,还和她打招呼,跟她说了一堆英语,似乎在问什幺,但她听不懂。
艾瑟是早早出去玩了,避开一劫,约翰不禁感到庆幸。此刻站在街道上,他在心里虔诚地祈祷艾瑟不会迷路,早点回来,不然天黑了,她一定会害怕。
“白猫,”布鲁诺敲敲桌子,道,“坐下。”
约翰瞥了他们两人一眼,默然坐下。
萧景已经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糕点,自顾自享用起来了。他毕竟是医生,虽然才见过那样恶心的画面,猛地有点冲击力,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他的食欲。
布鲁诺却不行,就算这一家咖啡馆的糕点再精致再美味,他也毫无胃口,而且心事重重。
“你的女人……艾瑟?你和她认识多久了?”布鲁诺正色问道。
约翰如实说道:“大约一个月。”
正在喝咖啡的萧景一听,差点没一口喷出来,艰难地吞下后呛得咳了好几下,睿智的眸底都是不可思议的讥笑。
布鲁诺的脸色顿时像噎着了一样难看,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一个月?”
只认识一个月,他就可以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女人不是西莉斯特?布鲁诺感觉自己在被白猫耍着玩。
“一个月,”萧景清清嗓子,阴阳怪气地笑道,“这可真是太久了。看不出来你这小白猫还挺长情的。”
约翰没听懂他的意思,微微歪着脑袋,诧异地问:“一个月,很久吗?”
萧景扑哧笑了起来,布鲁诺绝望地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气,阴恻恻地笑着问:“你也知道一个月不久,那你怎幺保证,她不会是西莉斯特?”
约翰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艾瑟今年十八岁。三年前,西莉斯特在英国扬名时,艾瑟才十五岁,还在孤儿院待着。”
布鲁诺耐心地问:“是你亲自从孤儿院把人带出来的?”
约翰摇摇头,“不是。”
布鲁诺无话可说,快气笑了,一脸想骂人,却还竭力忍着的神情,让萧景像在看一出诙谐的喜剧,笑得灿烂。
“布鲁诺,我知道你在怀疑艾瑟就是西莉斯特,但真的不可能是她。”约翰坚定地说。
“就凭年龄?凭三年前她才十五岁?你怎幺不想想你自己离开基地的时候几岁?”
突然,约翰像想起什幺,落寞地垂眸,喃喃道:“十六。”
他离开基地,被调遣到美国,开始了听令杀人的杀手生涯,那时他才十六岁。虽然道上从来不缺意气风发的少年杀手,但他的能力使他区别于一般的少年杀手,从小到大都被称赞是天才。
天才并不常见。
所以约翰从不觉得自己是天才,至于一战成名的西莉斯特……
“约翰。”
一声柔和的呼唤传来,仿佛来自远方的天籁,约翰顺着声源望去,艾瑟朝他跑过来,兴高采烈,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