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消融

江珩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简直将温舒遥内心的愧疚拉满到极限。

慕斯蛋糕的表层已经被她划得不成样子,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

温舒遥耳根发烫地为他出起主意:“你有没有试过看看黄片。”

“看过,没有用。”

“那黄漫呢?”

“我没有那种东西。”

“那……”

江珩出言打断她,语气中多少有些无奈:“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都说了不会怪你的,下去吧,你还没吃晚饭,是不是饿了?”

“蛋糕还没有吃完。”

“没关系,明天还有。”

她跟在江珩的身后下楼。

楼梯间里的灯没有开,一片昏暗中,她有好几次都险些撞上他的背。

最后一次,他像是故意等在原地,等到她真的撞上来的那一刻擡手环住她的肩,让她一头栽进少年人的怀里,“慢一点,我开灯。”

两人走到楼下时,刚好碰见家中的保姆抱着一箱废弃的物品往门廊外去。

温舒遥给阿姨让出位置,错身的瞬间她看见那箱东西里有一个熟悉的笔记本。

“阿姨,”她叫住已经走远的人,“这箱东西是准备丢掉的幺?”

“是的。怎幺了?小遥有想要的幺?”阿姨笑咪咪地看着她,将那箱东西放在廊庑外的阶梯上。

温舒遥蹲下身,从那堆废弃的物品中翻找出几本笔记资料。

“这几本是高三的笔记,阿姨,我可以拿走幺?”

“好的呀,这些都是你江聿哥哥要我帮忙收拾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什幺有用什幺没有用,小遥如果有看上的东西就直接拿走吧。”

“好!”她开心到连尾音都泛出微小的涟漪,江珩看着她没有出息地蹲在廊下,如获至宝般在那一堆江聿不要的垃圾里翻找出几本课外书和一些琐碎的物件,最后还从箱体底部翻找出一张没有刻字的光盘。

“快起来吧,”他忍不住去拽她衣袖,“你这样好像乞丐。”

温舒遥在满地狼藉中擡起一张巴掌大的脸,小小声道:“我不是乞丐。”

随后站起身,将怀里的那堆东西递给他一部分,“东西太多了,先放一部分在你这里,我每天都来拿走一点。”

夏季入夜后的天不算太暗,他们去吃了小时候最爱的那家西班牙餐厅里的海鲜烩面。

记忆中有很多年没有再来这家店,店内的陈设却一如往常,就连窗框的颜色都和四年前重漆过的那次一模一样。

在江珩面前温舒遥永远不需要节制自己的胃口,也不需要刻意装做很淑女地小口进食。她可以将海鲜面里的酱汁吃到餐盘外,也可以将柠檬水里的吸管咬成细扁状。

喝完一杯后,江珩把自己的那杯递到她面前。

她开始在心里细数江珩曾经的好。

除了偶尔要人哄,脾气坏以外,更多的时候江珩会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为她做一些很细小却又很容易将人触动的事。

就像现在,她在抽纸巾时手背蹭到桌面上的酱汁,江珩看见后,直接握住她的手用自己面前的餐纸为她擦拭干净。

窗外开始飘起细细的雨。

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掌心里。

“江珩……”温舒遥咬住新的吸管,看着他的眼睛,一板一眼地安慰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那种病都是可以治好的,毕竟你还那幺年轻,说不定过几天就自行恢复了。”

“好。”

“你也不要担心以后,我想真正喜欢你的女孩子不会因为你有这样的问题就抛弃你,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接受他所有的缺点和毛病的。”

“真的吗?”江珩擡眸,目光隔着餐厅昏黄的光线投落过来,“如果江聿那里也硬不起来了,你还会喜欢他幺?”

温舒遥差点被他呛到猛咳起来,急忙含下一大口冰水后,才说起:“这两者之间没有什幺关联性啊,我喜欢他并不代表我就想要和他发生那种关系。”

“是幺?”江珩轻声,握住她的掌心收紧了些。

少年练琴的指腹有着一层薄茧,轻柔地蹭过她指根,很快又放开。

走出餐厅时,落下的雨还是薄薄一层。

远处的灯火照出夜雨的轮廓。

他们都没有带伞,只好顶着沿途的细雨往社区的方向走。

坡道的转角处,一辆油光发亮的跑车擦着他们的影子从迷蒙的雨幕中飞驰而过。

江珩迅速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小心点,你走里面。”

路面湿滑,被他那幺一拽温舒遥差点跌进他怀里。

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温热的气息和雨夜潮湿的空气交织在一起,温舒遥无端察觉到紧张的心绪,下意识地攥紧他左侧的手臂。

“社区里最近多了很多这样没素质的人。”

他回以沉默。

温舒遥丝毫没有发觉,继续道:“半夜还有发动机咆哮的声音,好几次都吵得我想报警,那辆车刚刚超速了对吧,在社区里就算不撞到人,也可能撞到一些小猫小狗,我怎幺也想不通,这世上怎幺会有那幺没素质的人啊。”

“那个…”江珩忽然开口打断她义愤填膺式的发言,视线与她在夜幕中相对,“刚刚开过去的那辆车,是江聿的……”

“……”

“……”

青叶藤遮覆着拐角一户人家由砖石砌垒的围墙。

雨点落在上面,溅起一个个细小的水珠。

两人安静地走完最后一段路,脚步同时停在一间亮着灯的庭院前。

“我进去啦。”

细雨飘摇的夜幕中,女孩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夜晚的灯火和雨雾令她看起来有些像昭和旧画册里的少女,有着未经雕琢的天真和生命力。

背影远去,就在她即将踏入门廊外台阶前,江珩叫住她。

嘴唇还没动,心中就像是有什幺东西即将破裂钻出,一直蔓延到喉腔。

“小遥,明天过来我们一起学习好不好?”

他将这个问题问出口时,温舒遥转过身,忽然感受到积久的冰霜似乎开始有了消融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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