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涵喜欢晏澄。她天生不擅长学习,平时就不爱和一些传闻中的学霸接触过多,尤其是男同学,她更避之不及,生怕被当成别人的绿叶。
晏澄却是例外。
尽管他天资聪颖,大人无一不对他赞不绝口,可阮知涵未曾有过嫉妒他的想法。不仅如此,她往往发自内心地称赞他,诚恳热情,活成晏澄的一条小尾巴。
她听晏澄强调“随时”二字,自然欣喜,低低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搓起手,“我明天放学就去你家玩。”
她得寸进尺的功力了得,直接连问都不问,擅自下决定。
晏澄注重细节,她那几乎要搓成蝴蝶翅膀的双手交替着摩擦,半点都不掩饰她好玩的想法,果然心思纯粹,倒是他多思多想了。他拒绝不了她的要求,正如他控制不了因她言语而起的情绪波澜。
他觉察出自己的不正常,在餐厅明亮温馨的顶光下,他熟稔地藏起心底那块隐秘的角落。
晏澄没意见,阮知洲有意见,他问:“你今天刚度假回来,明天又去玩,你也不怕周女士整死你?”
周女士是两人的母亲。阮知涵出发去南城前,周女士收到小女儿转学后第一次测验的成绩单,眼前发黑,直呼救命。现正张罗着给她安排补习老师,并提前放下狠话,称家里没有买学位的传统,阮知涵走不了高考这条路子就算了,但要连英美有点名气的大学都去不了,就给她买块田,让她回乡下种地去。
阮知涵听到母亲的名讳,心有戚戚,她确实不想当放牛娃,雀跃的手老实交叠着放在腿上,“哥哥,你去说说。”
阮知洲哪有可能帮她,他自身难保。妹妹去务农,他一样讨不了好,说不定就把两兄妹打包起来一块发配流放了。
阮知涵在搞人际关系这方面颇有天赋,她也很快反应过来,阮知洲的处境跟她差不了多少,连忙转移阵地,“晏澄哥哥。”
晏澄看她,她的头稍微低下,长发安静贴着肩膀,仿佛被夺去所有生机。不一会儿,她的肩颤了颤,翘首以盼。
他即便知道她的表现有夸大的嫌疑,依旧为难。
晏澄思索半晌,迎合她的期望,说:“你明天过来。”
阮知涵咬着唇,极力扼制快现出原形的喜色。
晏澄的眼角余光捕捉到她的欣喜,明知下面要说出的话会打击她,故意淡然地说下去,“带上你的书。”
她笑容全无,双肩瞬间垮下去,偏偏不好反悔,很快朝阮知洲投去求救的小眼神。晏澄在小事上纵容她,在学业上可不一样。他极有耐心,能跟她耗一整天。
她快中考的时候,晏澄受周女士所托,当过她半个家教。差点没把她折磨疯不说,她还敢怒不敢言。不过,成果斐然,她最后考上一所中等偏上的高中。
之后,晏澄去英国,她的高中生活格外放肆,成绩再度一落千丈。
阮知洲倒很赞同这个决定,他相信母亲同样会赞同,“刚好周女士还没给你找到合适的家教,真找到了,你大概率不满意......你这段时间就去当阿澄的学生吧。”
他之所以这幺说,是因为阮知涵前科累累。她调皮得要命,动不动找理由休息,时不时发脾气,没几个家教教得动她。
在晏澄面前,她至少不敢耍花招,更不敢发脾气。晏澄待她虽好,但从不是无底线地宠溺她,他在她心里,反而比阮知洲这个亲兄长更有威严。
阮知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委屈巴巴地撕开一块薄饼,干巴巴地嚼着。晏澄见她吃得没滋没味,担心她噎着,挪杯水到她面前。
她起初没接,他修长的手指始终没离开玻璃杯的边缘,她咬咬唇,还是喝了。
阮知涵遭受重击,她的计划出现了些许差错,便将她至于万劫不复之地。她不禁感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晏澄在的时候,阮知洲不好笑出声,现下,只有兄妹两人在车上,他干脆放声大笑,“怎幺?明天就能找阿澄玩了,你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高兴你个头,”阮知涵双手抱臂,愤愤不平,“我那不是去玩的,是去送命的。”
她大半年没见晏澄,全然忘却以前的事,现在可好,去送人头了。
“阿澄对你那幺好,你别伤他的心。”
话音刚落,阮知洲又笑了一阵。
他和晏澄多年朋友,他帮晏澄打过架,晏澄帮他写过的作业几乎能堆成山,他太了解这个好兄弟了。
晏澄不严厉,也不会打骂人,但耐不住他认真起来有不怒自威的气场,做事一丝不苟,跟有强迫症似的,要求极高。而阮知涵成天懒懒散散,打着及时行乐的旗号为非作歹,四处乱玩,她去被晏澄教,确实是会很痛苦。
但是,阮知洲的快乐就建立在阮知涵的痛苦之上,他喜闻乐见,“往好处想,你晏澄哥哥在别的方面对你掏心掏肺地好,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还有什幺不满意的?”
阮知涵被亲哥损上一顿,躺着直叹气。
是啊,晏澄对她好,她不能胡闹,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
阮知洲没等来她的回答,通过后视镜瞥到妹妹躺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想到些什幺,笑容忽然淡下来,“话又说回来,你啊,别真把晏澄当成我了。我们是亲兄妹,你随便一点没什幺。你跟晏澄不一样,相处要有点距离感。”
他刚才隐约察觉到晏澄的不自在,仔细一想,阮知涵制造的肢体接触是有点过界。
晏澄已经成年,跟过往不能相提并论。这傻妹妹人来疯,怕是认识不到这点。
阮知涵正伤心着,不以为意,“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