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走前还反复叮嘱着她切莫不要在老爷面前提这件事,看润清频频点着头才放心地走了。
望着妇人转身消失在视野里,邱润清终是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拇指施大了些力摁上太阳穴。厘清了这个消息头竟开始忍不住地发晕,额角也忍不住突突地疼。
她是真不知道父亲竟然会在心里面做这样的打算,这难道和希望她嫁人的心思也有关吗?她想不太明白。
她的头还正因想着这些东西疼着,只听着从门口处传来一句清脆又响亮的喊声。
“小姐,我回来啦!”
邱润清擡起眼,看见少年正跨着大步越过门槛,眼笑眉飞,满脸的喜气洋洋,还将手里拎着的那一盒糕点朝她晃了晃。
她起身将邱深迎至桌旁,伸手接下盒子,近身才瞧见他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连呼吸声都加重了些。
“又跑回来的?”
邱深被她看穿了心思,难为情地擡手挠了挠头,“嘿嘿,没跑,就是走得快了些。”
一想见这手里握着的吃食可以让小姐高兴,他的步子不自觉就加快了起来,最后将木盒稳稳地揣在怀里,近乎是冲回府来的。
“我又不急着,下次慢些走。”邱润清的眉头皱了起来,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轻弹了一下。
还有下次吗?她无端地又开始感到些伤感,心里这些苦涩不知道能不能被面前的甜腻覆盖。
“嗯嗯知道啦,小姐快些吃吧,这些都是刚做好没多久的,我一路都闻见可香了。”
食盒的盖子被他手快地打开,里面蕴藏着的香气果然立马扑上了邱润清的鼻腔,换做是从前,她早是一手捏着一块大快朵颐了,可放到现在这个情境里,她却生不出来什幺胃口。
但为了不在邱深面前表现得异常,她还是用筷子夹起一块尺寸最小的黄金糕送到了嘴边,迎着他期盼的目光轻咬下了一口。
“好吃吗小姐?”
见小姐点了头,他才拉开凳子坐下,邱润清将糕点朝他的方向推了推,直到木盒撞上他的手背。
“你也吃些。”
笑容在脸上已经写满,一双明眸似乎闪着星星,面对她给予的分享也欢快地应声:“好。”
邱润清看他拿起糕点吃得畅快,不容地想到这点甜蜜在他嘴里才是真真正正地体现了价值,入了她口只是如同嚼蜡。
院子外头的喧闹声还是邱深竖起耳朵来先听见的,大多是男子低沉粗糙的嗓音,那一团团嘈杂由远及近又渐渐隐没。
再过一月多就是年关,再冷清的生意也会被时候照顾,一批批货物跟着商队送往期盼着新年的家庭。
邱深能总见到最近的商队来得频繁,一伙伙壮汉乌泱乌泱地涌进府里来,歇过脚吃过一顿饱的拿了货物,又乌泱乌泱地挤出去。
“小姐,最近的商队来得好频繁。”
邱深对此是高兴的,他不知道怎样是生意兴隆,怎样是家族振兴,他只知道还有商队来,那幺府里的消沉就会被打破,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他觉得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
“嗯。”邱润清回过神来,先给他即时的答复,又叹出一口气,“是啊,来得频繁。”
也保不齐是哪一趟要把他一并带走。
待邱深领着那盒已然吃不下的点心退出了房间,邱润清又缓缓闭上眼,回想起那天因为给邱深取名的事情被训斥时,隐隐约约的,从父亲口中说出来的,当初就不应该对这个奴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都在胡闹。
胡闹?
想来这一切的打算也许他全放在心里暗暗地盘算过了,他都脱出口的计划,邱润清能改变的可能就变得微乎其微了。
但她怎幺也是他邱怀安的种,他若能做到这番无情,她也未必会讲义。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邱深在三天后告诉她自己要参加商队时,是满揣着兴奋的。
看他喜笑颜开地向自己描述着这一路的打算,连着手都在兴奋地在空中来回地比划着。
在邱深的认知里,老爷亲自说明让他进商队,那就是间接,啊不,是直接的肯定了他的能力,他也想,在邱润清面前证明着,知道这个活是哭是累,但是他不在乎。
他得到消息时先是高兴,全然压抑不住的喜悦,若是这个时候尾巴从屁股后头冒出来,一定甩的啪啪作响。但是那股欢乐劲过后,他又想到了自己上头主子,小姐怎幺办?小姐会想他吗,但是怎幺来说也是他会在送商路上更想她吧。
他看着邱润清的表情,嘴角抿着,眼里没有掀起什幺波澜,以为是在慢慢消化这个信息,还在试图安慰着她。
“等我再回来,就可以直接过年了。”
“小姐不用担心,我将我的全部工活已经拜托给了膳房的溪姑娘,等我回来会结她两杯工钱,我也和柳嬷嬷打过招呼了,她也会经常过来查看的。”
还溪姑娘,不知道他什幺时候能叫女子叫得那幺亲切了,邱润清在心里悄悄腹诽。
邱深瞧见小姐的表面终于有点变化了,擡眼皮朝他看了一眼,随口嗯了一句,便又低头摆弄自己手里的事情。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也是宫选的开始,邱润清已经将父亲的想法和接下来的动作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了,将他送进商队只是这局的第一步,将她放置到一个合适的去处才是父亲真正想要的。这算什幺?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见小姐的反应不大,他喜忧参半,他是希望小姐会念他,但是又不希望思念过深,他不希望润清受思念疾苦。总的想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太多情。
邱润清有余光飘了他一眼,看他一副垂着脑袋,不知道在纠结什幺心事一般的样子,张口像是顺便问着他出发的时间,只见他倏地一下擡起头来,像是才考虑到时间将至的问题。
“就在明天,小姐,明天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