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目以待

夜色下,路千牵着倪茯苓的纤手,后者则提着裙摆,穿过灌木树林,一路疾奔。

“竟然……这幺快就被发现了!”倪茯苓恐慌地转头,看向身后杀意尽现的黑影。

十数只小型土傀儡正对着二人穷追不舍,宛如训练有素的猎犬,紧盯猎物,直到将其捕杀。

“茯苓,别往后看。”路千咬紧牙关,将女子扛上肩膀,四肢化作猫形,更加拼命地奔逃,“马上,就能离开月岩了……”

天下之大,他们还要一同纵情山水,相濡以沫。

然而,下一刻,一道狠戾的土灵力突飞而至,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倪茯苓的额头。

女子还未回过神来,眉心便淌下鲜血,在她那张略施粉黛的平凡面容上画出一道刺眼的红线。

不等二人反应,十数只土傀儡接踵而至,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裹覆其中,动弹不得。

稍待片刻,倪重川才缓缓现身,语气冷淡:“看来这回,没有大妖兽出面救你了……倪茯苓。”

他翻覆手掌,傀儡们便化为原型,潜入土地之中。

眼前出现的,是难以置信又悲痛欲绝的路千,正浑身战栗,紧紧搂着怀中的倪茯苓。

“茯苓……茯苓……”猫妖少年声音嘶哑,仿佛一根即将绷断的弦,“你醒醒,你别吓我……”

而消瘦的女子却只能借着最后一口气,轻轻地用手指勾住他的袖口。

下一刻,便气绝身亡了。

可她的表情却并不悲伤痛苦。

倪茯苓在死前,只觉得有些可惜。

她没能亲口告诉他——

谢谢你爱我。

我的美梦已经成真。

此生无憾了。

倪重川望向抱着倪茯苓泣不成声的路千,神色淡然,暗自思忖。

为了防备那谜样的妖兽再次出手,这次,他选择直接将其抹杀,以绝后患。

至于这猫妖少年……

将他带回倪家,仔细审问一番,应当便能厘清倪茯苓身上的诸多疑问。

而且……他正是蕊姬在找的人。

倪重川召出两只傀儡,一左一右将颓然的路千擡起。银衣少年语气淡漠,道:“你随我来吧。”

猫妖少年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泪珠一滴滴从眼眶落下,坠入泥中。

他就这样任凭摆布地被土傀儡架到了倪重川面前。

然而,就他靠近倪重川的瞬间,猫妖少年忽然神色一凛,擡起头来,一对莹绿色猫瞳寒意刺骨!

他擡起右手,化出锋利兽爪,动作狠辣地向倪重川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土傀儡怒吼出招,两只泥臂同时贯穿路千的胸膛,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一只巨大而血淋淋的洞。

路千咳血,却在最后一刻挑衅地望向倪重川,扬起微笑,仿佛在说着,“我不会如你所愿”。

接着,他跌落在地,猩红的血液沿着大地,与倪茯苓的尸身交融一体。

“哈哈,哈哈哈……”忽然,倪重川的头顶传来一阵邪气的笑声。

正是脚踩双头大鹏鸟的蔺弘。

紫衣男修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惨状,用折扇拍打着掌心:“倪少主真是给我看了一出好戏。”他恶劣的笑着,降下坐骑,凑近倪重川,“那小子最后的表情……看来他的本意就是想要与倪茯苓殉情啊。”

倪重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路千的尸体,缓缓闭眼。

他没有想要杀死他。

可是,倪家土傀儡的特性之一,就是在主人遭遇危险时自动攻击敌人。

路千深知这点,便利用倪重川之手自尽了。

而一旁的蔺弘则心情大好,愉悦地注视着猫妖少年的尸体。

“我本还在考虑用何种手段夺回蕊姬,这下倒有意思了。”男修邪笑着,望向倪重川的侧脸,“你说,若是被那女人发觉,你杀了她仅剩的孩子,她会如何?”

他用折扇轻拍倪重川的肩膀,却被后者甩开。而这个动作反倒令蔺弘更为愉悦:“小子,你留不住她了。”

倪重川冷冷擡眼,月光下,他的双瞳冽如寒星:“蔺前辈,请自重。”

“哈哈哈。”蔺弘讥诮地笑着,挑衅道,“蕊姬何时会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呢?还真是,让人拭目以待……”

翌日清晨,仕沨从床上猛地惊醒。

身中秽蝶蛊的第一日,经脉骨肉仍被数以千计的振翅蝴蝶折磨着。

然而,她却顾不得这剧痛,第一反应是四下寻找小叶的所在。

小叶也被兽侍带走了,难道说,它也中了秽蝶蛊……

仕沨心中焦急,可当对上狼妖那双天真无邪的异色瞳后,她松了一口气。

小叶看上去毫发无伤,也没有丝毫痛苦煎熬的样子。

虽然如此,仕沨仍旧不放心。她将食指点在狼妖额头,感应着小叶的经脉灵力。

没有秽骨蝶作祟的迹象。

……这就好。

在放下心来的同时,仕沨也隐隐察觉到了什幺。

这秽蝶蛊极有可能是天极宗单独针对自己的。

她微微眯起眼,心中冷然。

这天极宗自诩正道宗门之首,却行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是道貌岸然。

看来,接下来在宗门的日子,也将是步步惊心啊……

心中考量着未来的打算,仕沨盘腿打坐,运转灵力。

不论如何,眼下姑且按狐面女所言,先修炼满七日……

可是,裹在原生泥中的太一老祖却忽然说话了。

“小辈……”

“嗯?”仕沨擡眼。

“既然你醒了,我有一事要告知与你。”太一老祖淡淡道,“昨夜,原生泥突发骤变。我与之感应,发现它竟重新认主了。”

“什幺意思?”仕沨瞳孔微缩,一股不详预感油然而生。

“就是说,茯苓丫头已死,你成为了原生泥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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