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秘境回来后,少女便时常去派中的藏书室,一待就是整整一天。
众人只当她经此磨难立志潜修,可事实却显然并非如此。
何清枝在最角落的书架前呆了大半日,直到日头西斜才不情愿的放回书册。
还是没找到。
那本印着血咒的古书,明明她记得是无意间在藏书室中翻到的,只因为符文造型太过诡谲,所以少女印象十分深刻,可细细找来却一无所获。
怎会如此呢?
她咬了咬唇,不死心的又找了圈。
这些时日非但没有找到关于血咒的只言片语,甚至也没有看见关于所谓的永劫之垣,还有堕蛇。
相干。
她在心头默念这个名字。
就像那堕蛇逃出永劫之垣时的口中唤的,血咒立下,他轻而易举便能知晓自己的名字,而自己也知道了他的。
堕蛇相干,别说是过往数年记忆,便是这整片藏书阁都无一字提起此名,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古书玄秘》有言,千年前神人两界相通时,曾有过一场大战,事后神界封闭,天界之门严锁,而这场战事之中就出现了一名邪神之影。
据说那邪神源恶而生,煽动人类反叛神族,乃是人神大战的罪魁祸首,可再具体就没有任何信息了,关于邪神大战之后如何,以及人神之争的后续、神界如何与其余五界隔绝的,全都一无所知。
可冥冥之中,少女总觉得,那邪神与堕蛇总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当清枝一边抱着怀中的白狐一边回到后山小院中时,忽然察觉到什幺,她骤然回头,然后反手将狐狸有苏塞进屋中关上了门。
瞬间,阴风大作。
伴随着紫到发黑的阴暗雾气汹涌而来,一身羽衣的男人缓缓从上至下,一步一步踏在空中,顷刻间整片后山阴云密布。
明明是端正白袍,在他身上却颇有些诡异的清魅,及膝的墨发与脚边散去的紫雾,明明阴森诡谲却又有说不清的曼丽,堕神眼帘轻垂,俯视着少女的眼眸颇有几分纡尊降贵的漫不经心,与那日的勃发怒意形成鲜明对比。
“真是叫本尊好找呢。”他轻声开口,仿佛蛇缠身、暗吐信,音调靡靡,绮丽诡谲,仿佛有阴冷的鳞片摩擦过泛着青苔的石头,嘶声阴冷。
何清枝靠上木门,感受着屋内狐狸正在不安挠门的动作,她顿了顿,悄然摸上怀中的玉珏。
“尔可以试试。”那男人轻声笑了,勾起的唇角仿佛镰刀,锋利又邪肆,“看看是那剑修来得快,还是本尊的动作快。”
少女咬了咬唇,放下了手,她努力撑着身躯,宁折不弯的仰头:“你为何而来?”直到此刻,她与他才真正的对视,也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他的瞳孔居然泛着盈盈紫光。
即便已经落到地面,可二者身高差距依旧令他俯视,薄唇倾吐:“解开血咒。”
清枝抿紧唇:“我也不知道如何解。”
“哦——?”他微微侧首,漆黑如绸缎的长发随着动作轻颤了下,随即少女便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雾气束缚住手脚,粗鲁至极的拖向男人。
“嘶!”清枝被捏紧下颌,被迫擡眼看他。
“本座让尔解开。”他神色淡淡,言辞柔软,眼底却闪过些微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能随手捏死面前柔弱不堪的低微修士。
清枝咬了咬唇,克制住身体本能的恐惧战栗:“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搜魂。”
搜魂之苦不亚于剔骨,可要是让少女选择,相比于对着他,她还是愿意受点苦的。
随着手腕上的雾气越缠越紧,清枝从一开始的蹙眉忍耐,到最后忍不住的吸气:“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解咒!但,但你要是真的杀了我,一定会受反噬的!我发誓不会要挟你,你就当这世上没我这个人了可以吗?”
那泛着幽深紫光的瞳孔轻轻移向少女:“所以,等尔寿元耗尽,也要本尊同尔一道身死?”他勾着唇,眼底的讽刺令人寒毛倒竖。
清枝哑声,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小声嗫喏:“我,我会努力找出解咒之法的。”
“不然呢?”少女怯怯擡眼,“你有什幺法子?”
他微微低眸,神色恬淡:“要区区一个修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算难事。”
少女颤了下,立刻摇头:“不!血咒已下,若是我受了重伤,你也会感同身受的!”
话音一落,适才还算温言细语的男人忽地冷下目光,显然之前少女身受重伤的时候他也有所感知,随即厌烦的皱起眉。
瞬间,何清枝便感到手腕传来一阵几乎要将骨头缠碎的疼痛,她紧咬着唇忍下痛呼。
“我,我一定会想法子的,你,你相信我。”少女言之凿凿,“我一定会解开的,你别这样。”
看着少女通红的眼眶和哀求的神色,男人紫瞳冷凝,那团牢牢困束着少女的浓重雾气散去。
“三个月。”他勉为其难的低眸,半是警告半是胁迫,“本尊给尔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九十天后一无所获——”
男人俯身,含笑凑近,言语轻柔仿佛叹息:“休怪本座无情。”
那长睫轻垂,将绯丽的眼尾衬得愈发柔和,神色间写满了叹惋,仿佛对少女有着无尽怜惜,可清枝看见他紫瞳中氤氲的黑气时忍不住咬了咬唇。
等到院中重新回到夕阳斜照后,少女才无力的颓下身子,瘫坐在地。
身后的木门终于被扒开,白狐迫不及待的钻了出来,凑近少女一个劲儿的嗅着,用浅粉的鼻头轻轻拱着她的手。
清枝还是有些脱力,她伸手将有苏抱入怀中,小脸深深埋了进去,感受着白狐身上淡淡的暖意,她终于松开肩膀叹息了声。
“多谢你,有苏。”少女伸手摸了摸狐狸头,看着白狐前爪上的木屑,她伸手将其一一拂去。
白狐似乎察觉到她的低落,在她怀中嘤鸣。
“不必担心。”清枝安抚的笑了,然后拍了拍它的脑袋,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