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个游戏

曾加喻找到自己的大学节奏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这中间经历期中考试,她在班上排到八名,一个平平无奇的成绩。考虑到A大学生水准,也值得歆羡。在老乡聚会的时候,学姐这样说。

一旁的学长补充:“在这所大学里,我们会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不,这一点曾加喻无法接受。

秋深氲凉,晨线在北半球来得更晚些。赶早自习时,整片苍穹如坠雾中,似醒非醒。

A大校园里不乏高大挺拔的乔木,黄了枝叶。

韦研遇到几个团委的同学,热烈聊起最近的活动。曾加喻下节是英语课,在一旁听一会儿,打算先告辞。

这时,她看见陈之祺。

似乎起迟了,头发顶端有一撮乱。他眉毛尤其黑,外貌生得刚柔并济,颇有辨识度。明明走在一群同龄人中,却凭空比别人多出少年风流。

平心而论,他五官比齐小林精致,皮肤也更白。可以说陈之祺是白古,齐小林是黑古。曾加喻忍俊不禁。

这些日子她非常注意分寸,停留在一个若即若离的位置,偶尔旁观一面。

曾加喻对陈之祺的感觉是复杂的。

因着他的长相,有时候她会觉得,这就是齐小林二十岁的样子。也许齐小林高中发奋读书,注意防晒,暑假做了微整形,然后就成了陈之祺。

于是她会好奇陈之祺的人生轨迹,想象没有自己参与的齐小林的生活。

计算机系和建筑系只隔了一条校道。这条校道是曾加喻的安全防线,她不会逾越,因为陈之祺是陈之祺,齐小林是齐小林。

一行人路过曾加喻和韦研站的石凳旁,恰好同伴之间有团委的人,互相认识,打招呼后聊起来。

陈之祺没说话,扯一个呵欠。

曾加喻忽而说:“看,树叶开始黄了,这是秋天的使者。”

陈之祺瞥她,他很高,曾加喻需要仰起下巴,笑眼盈盈。

他的视线停驻在乔木上。血液往脖子、耳朵涌,极力控制,知道眼前人在和自己说话,淡淡“嗯”一声。

“我去上英语课了。”曾加喻对韦研说完,复看陈之祺一眼,先走一步。

留韦研在原地眼神如炬。

下课前收到韦研的信息,说中午一起吃饭。

两人定在离曾加喻更近的甲园,韦研先到,停好自行车。

她从韦硕——而不是曾加喻口中得知他们在给明明家教时见过面了。一直以来韦研并非一位好姐姐。但她意识到这回自己不能冷眼旁观。此其一。

其二,她早已厌倦了四大家族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但她亦是局中人。无法掀桌子,只能引入新的变量,变中取胜。

韦研望着校道,曾加喻已经款款而来。

点的是海南鸡饭,食堂人流如织,两人好容易找到位子。

韦研问:“你对陈之祺有意思?”

“有意思的定义是什幺?”

“哎,别跟我掰扯哲学。”

“好吧,如果你问我对陈之祺是什幺意思。”曾加喻细嚼慢咽,“是想多见见他的意思。”

“难怪上次听你和廖静聊他。”

“你们认识?”

“认识,不熟。”韦研放慢动作,盯着碗里最后一根青菜,“只是,他大概很难搞。”

两人聊起寒假的打算,听闻韦研打算去一家500强外企实习,曾加喻说:“这幺早?”

许多在校生都是大三、大四才开始实习。

“课本上的东西太脱节了。”

曾加喻若有所思地点头。

校内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吃完饭人手一杯奶茶散散步。冷风孤寂,大雁南飞。

韦研说:“你要追陈之祺吗?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或者说打赌。”

“我怎幺有不祥的预感。”

“玩游戏嘛,人类的本能罢了。这样好不好,如果你追上了陈之祺,我承包你大学四年所有的衣服和护肤品。如果追不上,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放心,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可操作性强且不违法。”

看,这样不是很好玩吗?韦研想。

曾加喻望着她。

韦研继续说:“原本我想换成钱,换成钱你会觉得奇怪吗?”

那疑惑的模样,万分真诚。

半晌。

“你在冬天皮肤皲裂的时候拔过皮肤的倒刺吗?”曾加喻不答反问。

“没有,为什幺这幺问。”

因为曾加喻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拔了一根小小的倒刺,牵连到肉流出血来,说痛也痛,说不痛也不痛,只有手指头缺了一条皮是实实在在的。

大学以前曾加喻一心想逃离家乡的一切,逃离以后她又想给自己的人生增加更多实在的珍珠一样宝贵的东西。

比如说,朋友。

拔掉倒刺的疼痛唤醒了曾加喻。

曾加喻想和韦研成为朋友,带着点微妙的心理。但对于韦研这个阶层的人,最先想的却是这个人好玩不好玩。也就是说,她最先把人当成玩物。

曾加喻笑了,凝视着韦研:“韦研,既然你说到这些,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我想去灰岩集团总部实习,但是他们不收大一大二的实习生,如果可以,能否请你帮助。”

韦研没想到曾加喻这幺直白提出请求,即使她已经从韦硕那得知曾加喻与施家恐有关联。

“你如果需要挣生活费,陈明明那里……”

“不是,是很私人的考虑。明明是个很聪明的男孩,多亏你介绍,我这个小老师省心省力。”

“我父母认识灰岩的一些人。”韦研纤长的睫毛颤动,“你得让我看到你的实力啊。”

“好,既然如此,我加入游戏。不如你把选择权交给我,赢之后让我自由选,或许我也会提出一个要求,对你来说可操作性强且不违法。”

“成交。”

安静下来。

“北方现在已经非常干燥了啊。”

“你脸上有一根头发。”

她们同时说。韦研伸手拿下曾加喻腮边那一根黑发。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韦研蓦地想起茨威格感慨断头王后玛丽的这句话。

很快,她又觉得自己看见的只是一部分曾加喻。

也许另几个部分的她清楚人生不可能因为得到几枚佼佼男性的青睐,就一步登天。相反的,会吃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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