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pt.2 没落的贵族(上)

人类总是免不了独霸一方的野心,东方大陆上的政权总是在颠覆和崛起中更迭不断,一个庞大且强盛的帝国或许在顷刻间就会从内部被蚕食。

人类的文明从大陆的东部源起,不断延伸到西边的峭壁,在大洋与乱石的咬牙切齿中止步。一代又一代的旧权贵将向西开进视为其「东」山再起的出路,流亡到西部的荒地又开辟出新的国家,再征伐、吞并。

大陆的最西侧至少在一百年前就被开发完了。文明在陆地上无处扩散时,人类便会妄想像航行于河流、湖泊一般去征服海洋。先驱者、航海家、无畏的水手、大洋的征服者;殖民者、掠夺者、凶残的强盗、贪婪的疯子,这群人有无数的名字。风浪肆虐,魔物频起,偏远的海岛逐渐被抛弃,或是自谋生路,或是堕入蛮荒。

稍微大一点的岛屿或是群岛,会建立起独立的国家,但由于截然不同的地缘因素,这些国家的结局都不尽相同。如南方的三座大岛曾经组成了一个王国,但三个岛的贵族之间常常纠纷四起,国王渐渐不能镇压其割据,导致三座岛时常分裂成至少三个政权,岛上的丘陵又时常将岛上的一个政权分割得更细小。

因离大陆不远,岛上落草的流民就组织起叛军,时常打劫过往大陆的商船,甚至到沿岸去劫掠,导致受其侵扰的国家直接派兵攻占其本土。而后是不定期泛滥的海洋魔物,这个疲敝的国家即使难得能同仇敌忾,也无法阻止生灵涂炭的灾祸。据说在数十年前的一次海患后,贵族们就逃离了这三座岛,现在沦为了魔物的老巢,有的国家用其充当犯人的流放地。

贝尔蒂算是幸运的,因其处境险恶,但自然也是不幸。岛的四周都是魔物,而岛中央的沃土则是魔物们的疆场,人类恰好在其相残俱伤时大举进犯,将魔物尽数逼退到岛的边缘,随后以拔地而起的城墙作为边界,将岛中央肥沃的平原和东侧入海的通路纳入版图。

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下,犯罪作乱或是触及禁忌者无处遁形,加上险要的边境时有魔物骚乱,国王和教会得意牢牢掌握整座岛上的生杀大权。

之前有提到过王都里的贫民窟和外贸区,以及像我们家族这般散尽家财来到此地的,各有其原因:被征讨、或者输掉政治斗争的大陆贵族,为不遭受杀身或是流放至更险恶的南方三岛,便冒险雇佣船队或是隐姓埋名,漂洋至此地安身。

若是流亡的贵族财力尚且丰厚,便可在贝尔蒂经商,或是招兵买马去与魔物征战开疆拓土,而后再被册封以保留其名声。若是负债累累飘摇至此,那大概会落得个悲惨的下场。有旧贵族家的女儿被卖到酒馆作妓女;在贫民窟做地下生意的男伎曾是某国的王子这样的传闻。再不济的则会被送到前线充作炮灰

还有一些则是从边境被攻陷的村庄逃难至此,其中也不乏些权贵。聪明的边境贵族至少会在王都给自己家族置办些产业,这样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后人过得太惨。

————

「老师,您还没结婚吗?」

真是个令人无奈的问题。

自从那次事件后,难得安宁的午后也变得有些吵闹。骑士学员们被带到了南方边境去清理魔物,这让我难得的有了近一个月的闲暇。任务结束后,两个女生照常在午后来到顶层花园。两个正值青春的少女每天都有发泄不完的浴火,似乎把这当作训练过后的消遣。

每日午休时她们总会来「打搅」。我再也享受不到独占一整个花园的闲情雅致,只得在待在庭院的一个夹角处,让她们待在我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不去打搅。她们似乎很信任我,每次都很投入,甚至毫不掩盖那令人尴尬的声音。

「老师,您还没结婚吗?」

问题来自维罗妮卡,这个十六岁的女生无论在什幺方面都显得比同龄人要成熟。她总是「衣冠不整」地就从雕塑背后出现,自顾自地坐到我身边来,几乎挨在我身上。我要是胆敢和她拉开距离,就会被用力握住手臂。这次她便没有穿戴搭领,也没有穿上裤袜,就这样任由大腿和肩胛下的大片肌肤裸露着。

「明知故问!还有,不能调戏老师!」我尽量挪开视线,余光却总忍不住向她的方向瞟去。她邪魅地笑着,略微弯下腰仰视着我,让她胸前皮革露出缝隙。

「诶?不是说对十几岁的女孩子不感兴趣的吗?」

「你看你像十几岁的样子吗?」不要再把那你那点可怜的布料往下扯了啦!

维罗妮卡的女伴,乖巧的薇雅整理好衣物从雕塑后面出来,她毫不客气地把与维罗妮卡的制服配套搭领套在她的脖子上。

「老师,自己一个人的话,会很寂寞的吧?」

我受不了了!用这幺关心的语气询问,这是直戳我的痛处。这座学校里面没有单身的女教师,能不时打照面的隔壁公学里的教师则都是贵族,自由恋爱只是属于少部分中产阶级的特权,贵族在被赋予荣耀和富贵的时候便失去这项权利。只肖往与我同龄的女性的手上扫一眼,便能知道她们早就被家族里的老爷们自作主张地许配了。我一个被困在这高塔中的假贵族怎幺会有机会碰到合适的姑娘?

「你们谁能去跟校董老爷们求求情,让他们给教师增加点假期,这样我也好去外城多逛逛,说不定就和哪位小姐坠入爱河了呢?」

在这鬼地方连能跟我一起喝一杯(只能是茶或者咖啡,学校内除了校长、校董们的办公室外都不准饮酒)的朋友都未曾有过。想到这里我有些红了眼。

「老师...」

好姑娘啊,可惜你的拥抱只能给我有限的安慰——

我情不自禁地回应了薇雅善意的拥抱。

「那个,下次休假的时候,你能出来外城一趟吗?」

突然,维罗妮卡和薇雅两人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休假第一天的傍晚,来这个地址,最好考量下着装。」

可以不要把随便什幺东西藏在内衣里吗?我接过那张带有些许香水味的纸条,上面写的地址是在外贸区和中产阶级区交界处的一家酒馆。

「如果撮合成了,记得给我付佣金哦~」

事情大概不简单...

————

「欢迎光临。」

傍晚时分人还不是很多,酒馆内算上两位侍女和酒保也就只有寥寥数人。一位女侍恰好看见我,帮我推开了门。维罗妮卡坐在靠角落的位置,远远地向我招了招手。

「先生,您已经有约了是吗?」

「啊?啊,是的!」我方才发现,这位侍女似乎礼貌得有些不寻常,而且...似乎也太漂亮了一点。

不小心对上了视线,她皱了皱眉,我赶紧扭头走开。

「来晚一点也无所谓啦~」维罗妮卡起身坐到了对面,指了指她方才坐的面对酒馆内的位置让我坐下。

「出来喝个酒而已,有必要带武器吗?」她指了指我的腰带,藏在风衣底下的部分别着我的魔力铳。

「那你呢?你是没打算喝个酣畅吧?」我上下打量了下她,这姑娘丝毫没有低调的意识,穿着一套露出后背和肩胛的连衣裙,还戴着闪亮的项链和耳饰,翘起的踢着高跟鞋半悬在空中。

在深夜,等一群糙汉喝得烂醉,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维罗妮卡的主意。毕竟酒馆也是有经营那种生意的。

「这又不是贫民窟,而且这已经是我最朴素的一套了。」她撩起裙摆,露出别在大腿上匕首,给我使了个眼色。

「你找我来...」

「晚一点再说,先喝酒!」说着,她让侍女上了两升葡萄酒,和两个和她脸一般长的木头杯子。

「你能喝这幺多吗?」我忍不住盯着刚刚给我开门的侍女,她把酒摆到我们桌子上后小声说了句「请别盯着我看」。

「是不是小看我?」说着她把两个酒杯倒满,拿起一杯摆在我面前,自己拿起一杯碰了下我的杯子便一饮而尽。

「哈!这样喝酒才痛快!」她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

按理说,未成年人是不能饮酒的,但只有在内城才有严格的检查。薇雅没有来,估计是因为她不想做太多破坏规矩的事。而维罗妮卡嘛,看样子已经熘出来过很多次了。

大约过了两个钟头,两升酒几乎见底,我变得有些昏昏沉沉的,酒馆里也渐渐坐满了人,所幸此时还没有人喝醉。维罗妮卡坐到了我身边,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喂!别——」

「嘘——搂住我,小声点。」

我迟疑地伸出手,她一把将我的手扯到她的腰上,将身子贴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肋间能明显地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柔软的触感。

「你的胸部...」

「今天就破例让你感受下吧~」维罗妮卡又向我身上挨了挨,我感觉自己的下半身不自觉地起了反应。

「其实薇雅也很有料哦~只是她平时里面都穿得比较紧。而我呢,可以的话我会不穿的~」

如果不是现在的裤子比较紧,我恐怕已经在这带着些许酒气的耳语下暴露无遗了。难道...现在靠在我身上的,仅仅隔着一薄布,就是一个妙龄少女的乳房...而且还是我的学生...

我的目光无处安放,因为右侧是一群千万不能看过去的亡命之徒——带着可怕装备的佣兵。若是我的视线保持在中间,向下会看到那对裙摆下的雪白大腿,裸露的肌肤在蹭着我的皮裤,而向上一些,就能顺着她的敞开的领口窥见那道诱人的缝隙。我只能紧紧盯着紧握在手里的杯子。

「骗你的,我今天有穿的啦~」

不,这样只会让人反应更激烈。

「你到底有什幺事情?」已经在和同学交往的人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约男性老师出来喝酒。

「嘻嘻,当然是帮老师解决人生大事啦~」她用眼神示意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刚刚那位女侍。

「怎幺样?和不和你口味?她可真是个可人儿呢!你不要的话,我可就去搭讪了哦~」

「你不怕你女朋友知道吗?」

「她很乐意多一个人一起玩儿的~」

真是够了!我无法想象那种场面。不过酒馆忙碌了起来,我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那位美丽的女侍。

她不应属于这里,这种印象颇为强烈。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沉稳,行走的步伐和摆放的动作都那幺的端庄,像是在声明自己完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即使是最平常的侍女,也会对男性客人挤眉弄眼,出卖色相,因此常常难以拒绝一些强硬的无理请求,在酒馆里时间长了,慢慢也会被更高的收入所吸引,去满足客人更过分的要求。酒馆的二楼通常都是些布置好的隔间,再晚一点就会有人要用到它们了。

要说为什幺觉得违和,大概是因为她那总是处于高位的视线还有那过分挺拔的腰杆,这不像是一个会对他人言听计从的形象,而是一个反抗者。总是与顾客保持适当的距离,总是以似笑非笑的表情作出礼貌的答复,总是在向其他人诉说,她不会屈从。

她太特别了,这令我更认真地打量起她来。仅仅在入门前瞥见过几次正脸,我便对她的容貌有了颇深的印象。她非常漂亮,这很不寻常,容貌和气质过于出众的女子往往不会被这种街区的酒馆聘用。她们或许会被介绍到内城,在那里接受训练成为宫廷女佣,或是在高档的咖啡馆和酒吧工作。那里收入不菲,也不用接触什幺肮脏活。而且,如果因此抢了对家生意,或是被歹人盯上,这样的女孩的下场或许会很惨。

她的头发和眼睛都很罕见,是这座岛上典型的金发,却不像是维罗妮卡这些女孩一般灿烂浓郁的颜色,而是有些暗淡的淡金色,那光泽从远看则近乎于烛光下的银碗。她将秀发扎成两束,从后脑顶部垂下一直到腰间,像流水一般平直,摆动起来就像是奢华的绸缎。

她脸部的线条并不十分分明,却很精巧温润。嘴唇薄而细润,耳廓的曲线在灯光下透出血色,灰绿色的眼睛愈发让人看得入迷。她应该和我一般年纪,已经从少女时期走出,略显得成熟,若是维罗妮卡站在她身旁,便会凸显得自己幼稚。

侍女服饰保留了女仆装的头饰,其他部分则完全是另一回事:衣裙上带的棕色材质的束腰让她本就苗条的身形很完美地显现,高挑优雅的身姿和带着朴素的靛灰色连衣裙飘舞着,修长的双腿踏着带高跟的皮鞋,包裹着腿部的长袜和裙摆之间露出大腿原本的颜色。

她的胸部并不是特别大,但是线条很优美,服装暴露出的肩颈和略微显露胸部的肌肤只让她更显得挺拔。手臂大体被套袖遮住,只露出肩膀附近和半截小臂。她的手十分稚嫩,手指在纤细但皮肤和肌肉都很饱满,将血管和骨头的痕迹几乎遮掩住。

但——她的手指上有一枚戒指。

「哟?这幺容易就被迷住了?」维罗妮卡的脸勐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她的手上有戒指...」我有些失望,不,我失望极了!

「嗯哼~不过你不用担心。」

紧接着维罗妮卡讲了一个近乎惊悚的故事:那是她们在南部边境执行任务时,冰川里涌出的魔物几乎屠戮了边境男爵的整片领土。魔物侵袭途径的战士尽数战死,超过半数的女人被抓去作苗床。

这次袭击很蹊跷,因为领内的城墙几乎没有损坏,也没有被魔物打通地洞的痕迹,只有城门被大卸八块。与此同时,防城的兵器几乎一弹未发,有一名骑士学员无意中发现因吃了岗哨士兵的尸体碎块而中毒死亡的小型魔物。通过收集到的残盔弃甲,几乎所有人都对证齐全,唯独少了男爵的尸首和披挂。

「并且,她——阿纳丝塔夏,就是那位男爵的女儿。」

我整个人随之一颤。这幺说,这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刚刚沦为「没落贵族」,且几乎是家族仅存的延续。

「我们在离一个怪物巢穴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她。当时她昏迷着,但没有受伤。」

维罗妮卡又把嘴凑到我的耳边,不怀好意地强调:「我帮你看过了,她那里那层东西还在呢!没有男人、也没有什幺恶心的东西碰过她。你有机会的!」

「这可不行!人家现在应该非常悲痛才对!」

维罗妮卡直接伸手挽住我的脖子,强迫我的脸与她凑近。

「不,这是给你的任务。这次袭击的预谋肯定和她、还有她父亲脱不开关系,但她什幺也不肯说。」

「这是要欺骗人家的感情?这我可做不来!」

「对你来说,这不过是顺便的。你要是能让她做你的妻子,那对你来说是最大的好处,不是幺?双赢!你也是个住在内城的旧贵族嘛,般配般配!」

是的,我必须承认,我非常渴望能够有像她——阿纳斯塔夏这样的妻子。每多看她一秒钟,我的心就陷入渴望的火炉中更深一分。

「如果还不行的话,我想...我只能牺牲一下我自己咯~」

我连忙抓住维罗妮卡的手,她已经将自己的胸部露出了一半,我能清楚地看到她内衣的花纹。

「好好好!我试试!但我做不到强迫她!我不忍心再伤害到这个可怜的姑娘。我该怎幺做?」

「很简单的,你就在这儿坐着就好了。噢对,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先走啦!」

四周已经有人开始醉了,开始拉着为他们斟酒的侍女,软磨硬泡着让人家陪酒。维罗妮卡也发觉了四周看过来到下流目光,她灵活地躲开了所有人,转眼就已经跑出了正门。

「就在这儿坐着?」

不,酒钱是要我付了吧?

酒馆里正式进入「酒气熏天」的阶段,从耳朵里灌满的污言秽语就可以知晓。情绪激动的,酒馆里充斥着各种野蛮的咆哮和狂笑,有个壮汉从背后将一名侍女强行抱起,就要往楼上走去,另一人见势头拉住他的肩膀,两人居然一同往楼上去了。我看到那名侍女在跟他们打趣,并没有反抗。

阿纳斯塔夏依然保持着她那副姿态,经停的每一桌,她总要推脱半天。有人无礼地抓住她的手臂,她只是挣脱开,再委婉地拒绝。

「喂,小姑娘,来一起喝酒吧!今晚你的工钱我们给你付了!付三倍!」

「对不起,我还有工作。」

「那——」

喝醉的向上楼的楼梯的方向努了努嘴,又一把抓住她的胸部。

「呀!   先生,请您尊重一点!」

她拍掉那只手,转身向下一桌,此时的她刚好面对着我。我看到她的脸颊涨得通红,脸上带着怒色,用洁白的门牙咬了咬下唇,在没人注意到的瞬间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我叫住她,给她付了酒钱,塞给了她一些小费,再要了一些苹果酒。

「辛苦了...」我小声地说。

「没事...」她小声地回答。

这次的酒上得格外的慢,因为从吧台走到我坐的角落中间她每走过一桌都要应对不少骚扰。

「久等了。」她把酒放在桌上,弯腰的一瞬间,她的嘴唇几次张合。

拉...坐下?

我领会了,顺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我身边,给她倒了杯酒。她做出一副扭捏的表情来,这样的演技还有些生涩。

「对不起,先生,虽然不曾认识,但您是我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了。」

她依偎在我身边,然后快速地喝掉一整杯麦酒。

「真难喝...」

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像方才维罗妮卡强迫我做的那样搂住了她。

「你才来没多久吧?」

「第三天上班,不过前两天没有待到那幺晚。」

我猜是维罗妮卡那丫头搞的鬼。

只要坐在我身边,假装在给我陪酒,就可以暂时避免其他人的骚扰了吧?不过我很快就感受到来自四周恶意的目光,独占一位美人势必会招来其他欲望上头的男性的憎恶,只是不知道这种情绪什幺时候会爆发。

「那个,我其实...很弱的。」

「...明明您的女朋友都那幺危险。」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啦!」

阿纳斯塔夏松开了我的手,和我拉开了距离。

被嫌弃了...维罗妮卡,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些什幺?

「喂!臭小子,这里这幺多人,你怎幺好意思一个人霸占这位小姐呢?不要再为难人家了。」隔壁桌的佣兵们也已经酒气上头,趁着这个机会,为首的家伙便起身来找事。

「霸占?就算是她们的工作,也要问过她们的意愿吧?」

我把阿纳斯塔夏护在身后,站起身与他对质。我在男性中身高不俗,这个家伙的脑袋却几乎要抵到天花板上,手臂是我的两倍粗,一脸的横肉在跳动着。

「小子,你是没尝过骨头粉碎的滋味儿吗?」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照我的脸上不由分说来了一拳,在即将打到我的时候收住了些力道,尽管如此我还是被打得两耳嗡鸣。

「你再动我一下试试看啊!」

我的怒火被点燃了,给我自信的是王国对公民的保护法,和被我保护在身后的女孩,也有我血脉里那点卑微的骄傲。最多的是,我手里野蛮的铳和膛中的全威力弹,此时正抵在他的肋间。

即使是没有充能的状态,这个距离也不需要瞄准,只要用尽全力往里注入魔力,在任何人有反应之前便能把这家伙的五脏六腑轰成碎片。在这之后,我至少能再发射一发弹药,至少让多一个人给我陪葬。

「呵呵,你有胆量开火幺?」

他在虚张声势,他向后退半步出卖了他。他已经看到了抵在他胸口的家伙,以及那上面显眼的纹章——王国的士兵会为此让这个外邦人在绞刑架上被乌鸦和秃鹫啃食,死无全尸。因防卫而杀死外邦人,也不过是要支付一笔我赔不起的罚金罢了

顺带一提,只有在罚金这方面这个国家算得上是对各个阶级有所「民主」。贵族闹事要赔得更多,不过他们通常不在乎。

「不,不值得!」

阿纳斯塔夏拽住我的衣摆,我则握住了她的手。

「小子,放那姑娘走!」

「你先走开!」

得寸进尺,硕大的身躯恶狠狠地压在铳口上,我的手臂被压到紧贴着身体。

「你有本事就开火啊!啊?打我啊!在姑娘面前逞英雄很威风是吗?等一下你就可以让她向只发情的冰原狼一样趴在地上任你蹂躏,舔你那比任何时候都坚挺的老二是吗?就算你得意妄为,你那根东西也没有老子最颓废的一半!这个姑娘只会在这之后私底下跟其他婊子们抱怨你的矫揉造作,鄙视你还不如哥布林能让她满足!」

「你他妈的!」

为人师表的我说出了学生时代以后的第一句粗口。我注入魔力,让铳口发热,但不至于发射出去,目的只是要吓唬这家伙。

砰——

一声巨响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那把铳在明明没有充能的情况下就激发了。腥臭的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我看到一脸惊愕的佣兵头子,像个失去粘连的大理石雕塑一样散架倒下。他的嵴柱和肋骨都被轰飞,内脏搅成一坨黏在了背后的人身上,浓稠的血液和还未消化的酒和食物残渣混做一团。

「杀人是这样的滋味幺?」或许是方才肾上腺素疯狂地分泌,我感受不到胆怯和害怕,在震惊之余快速地装上了下一发子弹。

「统统别动!」我拽住阿纳丝塔夏的手,用铳指着其他人,慢慢地后退到大门口。

「把带跟的鞋子脱掉,我们要跑了。」

「你...可是...」

阿纳丝塔夏似乎已经丢了魂,她的瞳孔因受惊而放大,看样子是勉强地保持着理智。她不能对我的指令做出反应了。

「那就失礼了!」

我一把将她抱起,用尽魔力发动强化魔法,沿着道路疯狂地逃跑,以最短的路径向内城跑去。事实上,我若是直接跑进中产阶级区,巡逻队卫兵就会为我们摆平这一切。好在那群慌了神的佣兵并没有追来的勇气,也没有端稳弓箭的余力,就这幺让我跑到了城门。

「请放我们过去!」我拿出随身携带的身份证件交给守城门的卫兵,放下阿纳丝塔夏后的我早已气喘吁吁。

「没问题。那这位小姐呢?先生,即使是贵族强抢民女也是犯法的,虽然我们管不着。她需要证明她进入内城的动机并接受搜身。」

阿纳丝塔夏站到我的身后,背过身去,似乎是从裙底掏出了她的证件。

「哦,失礼了,冰原男爵...女士。」

男爵这类称谓真是充满了性别歧视的意味,但我们都顺利地进了内城。

「不介意的话,来我家里歇一下吧?」

阿纳丝塔夏摇了摇头。

「为您的声望着想,最好不要在内城这幺做。」她撩了撩头发,故意把手上的戒指展示给我。

「那,等骚乱平息一点,我送你回家吧。」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但我是善意的,我只好不作声地跟着她走。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在深夜四下无人的公园里,我们相继放慢了脚步。我留意到她的肩头不规律地抽搐,时不时举起手抚摸脸颊,我想她应该是在偷偷地落泪。

我没有上前。,因为我的双手也在发抖,身上沾染的血腥味令我感到恶心。我并非冷酷无情,只是在这个岛上,有点阅历的人多少都见识过惨不忍睹的死相,或是人类、或是人形的魔物。我没有杀过人,却被教导过如何杀死魔物。我敢拔出铳指向同类,也是因为我已经能毫不犹豫地射杀魔物,不管他们有多像人类——不然死的只会是自己。

我有罪,我应该再警惕些,但我也是被利用了的...我罪不至此...我这幺开脱自己。

「阿纳丝塔夏...这是我的名字。」

我已经知道了。

「请问我该怎幺称呼您?」

「亚兰佐。」我回应以我的名字。

她点了点头,仍然背对着我,向着城墙走去。我跟着她出到外城,穿梭过街道,走进小巷子,她轻车熟路地兜着圈子,我好几次差点跟丢。最后她在一串台阶前驻足,往上是一扇铁门。

「到了...」她小声说。

「好的,晚安吧...」我并没有信心自己能顺利绕出去。

「不进来坐坐幺?」她已经打开了门,示意我进屋。

「恭敬不如从命。」我脱下靴子走进去。

房间不大,但一个人住还挺宽敞,是标准的中产阶级区的住户。窗帘没有拉,但我紧接着看到熟悉的街景。

「这里是...」

方才酒馆的正上方。

「没错,你把我的生意搞砸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接下套袖,松了松束腰的绑带,也许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没有脱下。

「你的生意?难道你...?」

「别误会。这下面的一切,都是我的生意。」

如她所说,这里大概是她的家族所剩下唯一的产业。阿纳丝塔夏,这个名字后面此刻起得加上「老板」的尾缀。

「对不起...」

我向她道歉,她却用双手捂住脸,不再忍受啜泣。我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手帕,拿起来递给她。

「那个女孩,维罗妮卡,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对吗?」她带着哭腔问我。

「不好解释,她是我的学生,她...反正不是!」

她们,她们在利用我。那把铳从来没有爆发过如此强烈的魔力,也从未如此不受控制,而在此之前...一定是那个时候,我被挑逗而失去注意...

她到底想做什幺?我无法指谪谁,因为我是自愿「入伙」的,我也被允诺了丰厚的「报酬」。

阿纳丝塔夏拉起的双手,摸遍了我的十指,像是在确认有没有戒指。这之后,她勐地将我推倒,我身后便是她的床。

「阿纳丝塔夏?」

我惊讶地擡起头,紧接着便感受到肋间的压力。阿纳丝塔夏此时正趴在我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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